她们正站在一片宽阔的沙地上,而这沙地的尽头,是一座摇摇欲坠的木桥,笔直通向对岸。
烈风卷起沙土,吹得那座桥晃晃悠悠,发出吱呀作响的声音。
就在这时,冷修宁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无处不在,让人既无法捕捉其来源,又足够清晰:
“此桥,名为‘暮阳渡’,桥如其名,日出时生,日落时消亡。眼下烈日已是正午馀晖,桥面每过一瞬,便会融去一寸……”
“直到天彻底黑尽,这桥,也将随光一同泯灭。”
“要想进入下一层,只有一个方法。那便是,赶在它彻底消失之前抵达对岸。记住,这桥最多只能承载三人。若超过,崩塌只会在顷刻之间。”
一阵沉默。
烈日越发灼热,桥的边缘已隐隐有透明的液体滴落,散发出轻微的焦糊气味,冒出丝丝白烟。桥下,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赤红熔流,蒸腾的热浪直冲天际。
有修行者忍不住开口:“那……如果桥完全消失了,还有人没来得及过去,该怎麽办?”
冷修宁并未回答这个问题,又继续道:“日落之後,暮阳渡消失,未过桥者,全数淘汰。”
有人急忙擡头,看向天边那缓缓坠落的烈日,每下降一寸,心底的紧迫感便加重几分。
“怎麽办?”那人匆匆转头问身旁的人,语气焦急,“这桥能承载的人数有限,谁先走,谁後走?”
“先走的人当然稳妥,可谁愿意落在最後赌命?!”另一个人冷冷开口。
“废话少说!”一名手持长刀的青年忍不住大吼一声,脚下一蹬,便朝桥头冲去。然而,他刚迈上桥面,身後就有人怒喝:“站住!谁都知道这桥只能承载三人,你凭什麽先过?”
青年闻声一怔,脚步却没有停下,反而更快地冲向前方。
桥头顿时乱成一团,有人擡手便是一道掌风,硬生生将青年逼退:“别想独占先机!”
青年脸上青筋暴起,转身回击,长刀出鞘,直劈而下,瞬间发出轰然巨响,令桥面猛地颤了几下。
“都别乱来!”有修行者在後方试图劝阻,声音却被混乱的争斗和周围的躁动淹没。
璃忍不住叹息:“这才第一层,就已经急成这样了,接下来可怎麽办?”
时幼冷静地看着桥下流动的熔流,没有应声。
这时,一声巨响传来。
时幼顺着声音望去,只见刚才打起来的那两名修行者,刀光剑影间再无退让之意,长刀劈下,掌风呼啸,竟是一招比一招更狠。他们怒吼着对撞,猛地一错身,脚下便失去了平衡,瞬间从桥边跌落!
随着两道身影坠下,他们很快便消失在炽热的熔流中,只留下了一缕缕带着焦味的热气。
“他们去哪里了……不会是死了吧……”有人声音颤抖。
“死了也好,省得碍事。”一人冷哼一声,幸灾乐祸道。
更多的人开始退缩,低声议论:“这到底算什麽试炼?”“如果失败代表死亡,谁还敢轻举妄动?我听说,月塔里死了不少人,圣人可连管都没管。”“有没有其他的路?”
璃站在时幼身边,轻轻叹了一声:“这些人,还比不上我们鬼民,胆子忒小,真是让璃失望。”
时幼若有所思:“不如说,这就是他们的心性。他们不相信规则,也不相信自己,更不相信那些与他们同行的人。”
璃微微一怔,正欲说什麽,却听到身後忽然响起清晰,规律的脚步声。
太子昭琰缓步而来,眉宇间,藏着恰到好处的温和与从容,他目光扫过人群,每一个与他对视的人,都莫名感到一丝安定,大家下意识後退,为昭琰让出一条路来。
昭琰转头,看向那摇摇晃晃的暮阳渡桥,轻声道:“天色虽急,但只要心中不乱,这桥终究不过是路途的一部分。若彼此扶持,便无人会被落下。”
衆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屏住了呼吸,望着他等待下文。
昭琰笑意浅浅:“既然桥只能承载三人,那麽每三人一组,轮流前行即可。强者可护送弱者,互相扶持,岂非是最优之解?切莫争先,反而拖累彼此。”
人群中传来低低的窃窃私语,显然有人在暗自思索这话的可行性。
昭琰见状,补上一句:“若有异议,可随时与我商量。放心,身为太子,我自然会护送到最後,不会让任何人落下。”
衆人纷纷露出钦佩的神情,有人甚至低声称赞太子殿下的大度与胸襟。
然而,就在这一片沉寂中,一道清清冷的声音响起:
“我有异议。”
时幼有些惊讶。
因为说话的人,是宁弃。
昭琰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容:“原来是小妹。不知你有何异议?”
宁弃看似平静:“我不需要太子殿下为我护送。”
“身为兄长,保护小妹是应尽之责,你从何不愿意?”
“太子殿下莫不是忘了,我虽为昭宁公主,却也是修行者。修行之路,本就该靠自己走。身为昭家的血脉,若是连自己的路都走不好,又有何颜面谈保护天下?”
昭琰看着宁弃,若有所思,随即笑道:“既然如此,小妹自然当以身作则,率先护送两位修行者过桥。这样的责任,谁也比不过你更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