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幼脑中一片空白,方才应付一轮残月,她便已然狼狈不堪。
如今,三轮满月齐降,她又该如何应对?
光雨倾轧而下,时幼耳边似乎只剩下了一种声音。
光刃破空的嗡鸣。
身体似乎已经预判了即将到来的死亡。这不是时幼的错觉,这力量太过强大,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抗衡的,她的身体会被撕碎,骨骼会被碾成齑粉,意识会彻底泯灭,她的存在会被抹去,就像从未活过。这种恐惧,让很多事情从意识深处翻涌而出,像被突然砸开的某道闸口,所有的记忆在脑海里呼啸着冲过。
时幼想起在鬼极殿的第一夜,想起了她握紧的拳头,想起她在房间内暗自发誓,她要做天命的主人。
她也想起九曲巷的大街上,人声鼎沸,狂热地押注着承天榜的排名,她站在人群之外,看见一整桌沉甸甸的金子砸在案上,那人的指尖搭在案上,连眼都没有擡,只是平静地说着,她会赢。
罢了。
那就再用一次阴阳眼吧。
一瞬间,黑白交错的阴阳鱼印记,在时幼瞳孔中猛然旋转。它们旋转地太快,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快,快得像是要将她的血肉丶灵魂丶生死全数吞噬。
时幼的血液开始倒流,骨骼隐隐作痛,寿命在以难以计算的速度流逝,可她已经顾不上了。
她还不能死在这里啊!
黑白二色的光流从她瞳孔中迸发,直接轰入那漫天光雨之中。
昭琰语气漠然:“螳臂当车。”
时幼却笑了:“你有所不知,这双阴阳眼,可以复刻出我想要的任何东西。”
说这句话的时候,细密的黑色鬼气,正时幼的指尖,眼眸,发梢,毛孔,甚至骨骼的缝隙间,流淌而出。
昭琰的光雨眼看着便要将时幼吞没。
可就在那光刃即将抵达她的刹那,鬼气猛然暴涨,黑色的潮水骤然回卷,如鲸吞星辉,抵住了昭琰的锋芒。
仅仅是一瞬,仅仅是一点点。
可这一点,便已足够。
昭琰的脸色终于变了。
不仅是因为时幼暂时抵住了他的攻势。更是因他能明显感受到,有某种恐怖的丶未知的丶他无法掌控的东西,正在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膨胀,正在以碾碎一切的方式降临!
昭琰缓缓地,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回头。
然後,他看见了。
三轮足以遮天蔽日的黑色的满月,静静地悬在他身後。
黑色的,巨大的,纯粹由鬼气构成的满月。
它们静静地悬挂在他身後,如同能吞噬光明的深渊,死死地盯着他。
那不是他的光辉,不是他的神月。
那是她的。
昭琰自问,他看过很多天才,看过太多不自量力的人,也看过很多自称为神的疯子。
可这一刻,昭琰头一回産生了一种错觉——
这片月光之下,真正僭越的,究竟是谁?
时幼没有留给昭琰惊讶的机会。
她学着昭琰方才的样子,高高擡手,掌心向天。
然後,猛然落下!
昭琰猛然後退,他擡手,潮水一般的光刃激射而出,金色剑气破空而去,扎向这三轮黑月。
可黑月已然感受到了时幼的意志。
轰地一声。
三轮黑月朝昭琰骤然下坠。
昭琰看着朝他坠落而来巨大月亮,慌了。
太近……太大了。甚至比他的满月还要大。
这就是时幼的阴阳眼?
昭琰擡手,光刃瞬间浮现。
可就在这一刹那,他的身影,被坠落的黑月阴影彻底吞没!
轰!
三轮黑色满月撞击大地,瞬间溃散。
月影之中,鬼气如惊涛拍岸,汹涌四散,直卷时幼目光可及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