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想听什麽实话?”
时幼猛地一滞。
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听什麽。
云倾散人也不明白时幼想听什麽。
想听他承认什麽?承认他杀她是错的?承认他也曾犹豫过?承认他哪怕只是一瞬间,有过哪怕一点点的悔意?
可他不会说的。
就在这时,时幼咬紧牙,猛地上前一步,擡起手。
啪!
一记耳光落在云倾散人脸上。
云倾散人被这一巴掌打得偏过头去,脸上的面具也被打飞了,被风卷起,翻滚着,最终消失在漫天飞雪里。
露出的那张脸,长相绝美,苍白冷艳。即便是三十多岁,也丝毫不显老。
他懵了,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时幼竟然给了他一耳光。
时幼手还悬在半空,掌心发麻,红得不行。
她从未如此清晰地看到云倾散人的脸,也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张脸上的每一分冷漠,都不是僞装。
可他仍旧没有怒意,甚至……连一丝惊讶都没有。
只是在回过神後,安静地,慢慢地回过头来,看着她。
然後,云倾散人轻轻地,笑了一下。
“时幼,你要是真恨我,恨我杀了时奕,恨我没护着你,恨我成了你的敌人,那便杀了我,刀擡高些,直接刺穿心口,干净利落。”
云倾散人顿了顿,眸色深了一分,忽然擡手,捧住时幼的头,逼她与自己对视,语气比风雪还要冷冽。
“说实话,我接受不了你跟别人。”
“我在乎天命,也在乎所谓的世道沉浮,但我更在乎你和除我之外的人并肩。如果天命告诉我,你未来要和我一起作乱人间,时幼,我会护着你,一路杀过去,但那个人不能是别人,得是我。”
“不能是我没见过,没接触过,没办法掌控的男人。”
“不能是玄霁王。”
最後几个字落下时,云倾散人几乎是咬牙切齿,隐忍的怒意终于破开了冷漠的僞装,露出了那一丝藏得极深丶极狠丶极偏执的东西。
他终于承认了,他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个无欲无求的圣人。
他可以眼睁睁看着她死,看着她堕入黑暗,看着她恨自己。
唯独,不能看着她属于别人。什麽拯救苍生,不过是他私念的遮羞布罢了。
时幼眼里盛着泪,盯着云倾散人,眼神茫然。
她问:“就因为这个原因,你毁了我一辈子?”
“为何不能是玄霁王?他对我哪一点不如你?”
“你说不要我就不要我,连原因,都是我从你那所谓的遗书里看见的。如若不是我命大,如若不是玄霁王救了我,我早就死了。”
“所以,凭什麽不能是他?”
云倾散人收紧手指,指节泛白,一双眼死死盯着时幼。
然後,他突然怒极反笑,猛地擡起头,低吼出声——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可能有人比我更爱你!”
时幼愣了一瞬:“你不觉得,你这句话,很可笑吗。”
“你在拿这句话……糊弄谁呢。你说爱我,可是你亲手毁了我。”
“你说比谁都爱我,可你信的,从来只有天命,只有你自己。”
“所以,”她看着云倾散人,最後淡淡一笑,轻声道,“你这所谓的爱,到底是说给谁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