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落下的一瞬,时幼的心莫名提了一下。
可玄霁王却没有生气。
他甚至没有半分愤怒的迹象,而是缓缓闭上眼睛,像是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一般,低声道:
“既如此……本王,甘之如饴。”
这四个字落下的瞬间,时幼的心猛地一颤。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看他了。
时幼握紧尉迟风游背後垂落的龙须,像是驾驭烈马一般,膝盖一紧,手猛地一拽,给他下达了开战的信号。
尉迟风游心领神会,猛然昂首,张开巨口,龙焰轰然喷薄而出!
焰浪席卷而下,吞没武道司广场,整个天昭国的神圣之地,顷刻间成了燃烧的炼狱。
那些原本站得整整齐齐的陵光卫丶武道司门徒丶天昭士兵,瞬间被青色的烈焰吞没。
紧接着,时幼的刀挥下,刀锋裹挟着黑色鬼气,与尉迟风游的龙焰交缠,刀意化作实质,猛然斩向大地!
“轰——!”
如果说从前,她像是一柄削铁如泥的锋刃,那麽自吞了一部分天道力量後,她就成了那掌控锋刃的人。
地面龟裂,武道司巍峨的宫殿在冲击下崩塌,灰尘滚滚,火光与碎石交错,天昭皇室好不容易重新建起来的尊严,再一次被人毁了。
帝君脸色阴沉到了极点,身旁的道陵子微微睁开眼,朝着时幼的方向轻声一叹。
帝君向前一步,威严的龙袍随烈风猎猎作响,声音透过所有人後颅的圣瞳,直震全场:
“妖女时幼,弑君犯上,逆乱人伦,杀我太子,当诛——!”
“当诛!”陵光卫举起长枪,喊杀声震天。
“当诛!”天昭士兵杀意滚滚,刀剑齐出。
时幼懒得理他们,擡刀便是一挥。
刀气横扫而出,铺天盖地的狂风席卷广场,刃气交错,前排士兵根本来不及反应,瞬间被震得倒飞出去。
在那一片狼藉之中,两个身影冲破尘雾。
傅夜城,冷修宁。
傅夜城一只袖口空荡荡的,身上缠满了染血的帛布,但仍拦在时幼面前。冷修宁表情欲言又止,但只是叹了口气,细细道拐杖一横,拦在她前方。
“时姑娘,你啊你啊,总是犯些叫我为难的事。”傅夜城摇了摇头,“你真是我在任职路上,碰到的最大绊脚石。”
时幼笑了:“傅守将,对不住了,这回真是最後一次了。”
话毕,她挥出无归。
一刀。两刀。
第一刀,将冷修宁的细杖劈成两段。刀风掀起,直接将冷修宁震飞数丈。第二刀,傅夜城想要招架,却根本来不及,无归的刀气擦着他的身侧掠过,却足以将他整个人狠狠甩了出去。
陵光卫们见状,齐齐踏前一步,手中结印开口吟唱,圣流在他们周身升腾,再度汇成一双双小手,试图伸向时幼。
可同样的亏,时幼怎肯吃第二次?更何况,是已经吞下部分天道力量的时幼?
时幼对着他们,扬起手中的无归,轻轻一扇。
刀风呼啸,狂烈的鬼气裹挟着她的意志,直直向陵光卫们刮去。
尘埃滚滚,陵光卫们纷纷被时幼的刀风掀飞。
这一刻,武道司彻底混乱了。
而在这片混乱之中,玄霁王微微擡眸。
时幼变强了。强得不像话,强得让他心里特别不安。
在时幼仍在日塔之时,尉迟风游那家夥刻意封住了自己的眼睛,让玄霁王无法窥见日塔内的情况。因此,时幼後来在日塔中做了什麽,玄霁王并不清楚,也因需要时间逼出体内花粉,他实在心有馀而力不足。
但现在,玄霁王能感觉到,时幼的气息里,多了太多陌生的东西,那是强大到近乎失控的力量,不属于她的力量。
但玄霁王最担心的不是这个。
时幼的每一次出手,都在压制敌人,而不是杀戮。
哪怕那些人喊着“当诛”,哪怕他们曾围杀她,她仍然……没有真正取走任何人的命。
玄霁王的心,骤然沉了一寸。
一种无法言喻的不安席卷了他。
时幼她到底想做什麽?
玄霁王从不怕失去什麽。天下万物,他想要的都能得到,想毁的也能亲手毁掉,唯独时幼……唯独她,是个例外。
可现在,他心底有个莫名的声音在疯狂叫嚣:
他怎麽感觉自己快要失去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