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宴席瞬间安静。
伶舟莲被酒盏砸得头一歪,额角血流如注,白发被鲜血浸透,竟显出几分诡异的艳色。
伶舟莲整个人都僵了一瞬,手背抹过伤口,看着掌心的血迹和火辣辣的酒液,脸色瞬间冷了下来,目光骇人地盯向对面。
那一盏酒,是玄霁王扔的。
伶舟莲怒道:“鬼域之主,你——”
“小子,这里有你说话的份麽。”
玄霁王语气淡淡,可那双眼睛却冷得像冰,压在伶舟莲身上,让他脊背发寒。
“坐在本王的对面,记得管好你的嘴。否则,本王不介意让你再也开不了口。”
伶舟莲气得浑身僵直,额角的血顺着脸颊滑下,他猛地擡头,刚想反唇相讥,便见玄霁王慢悠悠地拿起时幼面前的杯盏,似乎真的随时都能再甩一个过去。
那架势,不像是威胁,而是真的会打死他。
伶舟莲疯归疯,但绝不是傻子。他清楚跟玄霁王对着干没好处,便转头看向顾鸾:“喂,妖女,咱们好歹同是妖族,我来了,不该给我斟酒麽?”
顾鸾啧了一声,连眼皮都没擡,随手抄起桌上一只酒盏,往他怀里一丢:“不要脸,你自己倒。”
伶舟莲冷笑了一声,也没接那酒盏,反倒直接伸手抄起桌上一整坛酒,仰头灌了个干净。浓烈的酒液顺着下颚淌进衣襟,呛得他胸腔一片滚烫,他却像没知觉一般,一口气灌到底,连眼睛都不眨。
一口气喝干了整坛酒後,伶舟莲将酒坛重重摔在地上,碎片四溅,酒气翻涌。
一片沉默里,伶舟莲擡起头,盯着玄霁王,眼睛里明明透着酒意,却又看着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鬼域之主,现在能不能告诉我,我这大哥,到底用他的一生,为我换来了什麽?”
玄霁王没说话,只是掌心向着伶舟莲,单手朝他摊开掌心。
那意思很明显。
双生魂灯,交出来,否则免谈。
伶舟莲脸色难看极了,他的手伸进怀里,掏出一个绸缎包裹的东西,隔着桌子直接朝玄霁王手里一甩。
那动作带着一股随意的狠劲,似乎是想赌一口气,亦或是故意挑衅。
魂灯落进玄霁王掌心的那一瞬,玄霁王面色陡然一沉。
玄霁王掂了掂手里的东西,啪的一声,直接把它摔在桌上。
茶盏翻倒,烛火一跳,映出玄霁王可怖的神情。
方才那点酒意,在这一瞬间消散得干干净净。
整个屋子骤然降温。
玄霁王站起身,朝伶舟莲走过去。
伶舟莲刚想反应,玄霁王已然擡手,一掌按住他的後颈,狠狠将他压在桌上!力道之大,震得整个房间都发出一声闷响。
“本王找你要东西,你就敢这麽交。”玄霁王语气冷得彻骨。
伶舟莲被死死按着,额角抵在冰冷的木桌上,嘴角溢出血迹,却还咬着牙,死撑不吭声。
见伶舟莲丝毫没有示弱的模样,玄霁王慢条斯理地松开手,擡脚,踹在伶舟莲膝弯处,伶舟莲挣扎着想起身,可玄霁王已擡脚踩住了他的头,力道沉沉地碾了下去。
玄霁王低头俯视着他,眼神比任何时候都危险:
“规矩,学不会是麽。”
伶舟莲猛地擡头,大吼一声:“鬼域之主!你别太欺人太甚了!”
“哦?”玄霁王像是听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慢悠悠地松开脚,蹲下身,一把揪住伶舟莲的头发,迫使他擡起头,直视自己。
伶舟莲被迫擡头,头皮一阵刺痛,眼神却死死地盯着玄霁王,猩红的血从额角滑下,模糊了他的一只眼睛。
“欺人太甚?”
玄霁王用另一只手不紧不慢在伶舟莲脸上拍了拍,“本王这辈子就没讲过什麽道理。别因为这几年本王收敛了些,就真以为本王改了性子。本王丶之所以丶还能心平气和的丶在这跟你废话,已经是你莫大的荣幸。”
时幼皱起眉头,看来玄霁王对“心平气和”这四个字,着实有些误解。
伶舟莲已然气昏了头,时幼还在这呢,玄霁王竟这般羞辱他,这比杀了他更令他难受。他瞳孔骤缩:“你算个什麽东西,也配来教训我——”
他话还没说完,玄霁王已然一巴掌重重甩了过去。力道之狠,直接把伶舟莲扇翻在地。
玄霁王看着狼狈不堪的伶舟莲,拂了拂袖,语气凉薄:“你真该谢谢千风。”
“六百年前,是千风,用他的馀生,从本王这换了你茍活到现在的资格。”
“本王向来看不惯不知感恩的废物,既然他不教训你,那就由本王代劳。”
说罢,玄霁王再次擡手,“咣”地一声,又给了伶舟莲一巴掌。
这一巴掌下去,伶舟莲的世界崩塌了。他脑子里嗡嗡作响,耳朵里全是嗡鸣,伴随着玄霁王方才那句话。
——是千风用馀生,从玄霁王这换了他茍活到现在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