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帝君丢弃的那一天,她就再也不是帝君的孩子了。
一扇漏成筛子一样的门,怎麽可能为同一个人打开两次呢?
她擡头,看着玄霁王笑了:“不必,就让他在悔恨中,度过漫长的一生吧。”
玄霁王眼里带着点深思:“悔恨?”
时幼没有回答,只是靠过去,环住他的脖颈,鼻息落在他的肩窝里,贪婪地闻着他身上的香气。
都不重要了。
她已经走过了那麽长的黑暗,如今,终于停在了光里。
这一次,她要有家了,她真的要有属于自己的家了。
真是漫长得足够可以,又温暖得足够让她安心的一生啊。
婚礼在即,繁琐的准备仍在继续。这一日,他们检查了婚礼的所有安排,细致到连婚服上的一根丝线,婚宴上最後一道甜羹的口味。
可再隆重的婚典,也不过是一天的事。之後的漫长岁月,才是真正值得去考虑的。
于是玄霁王问她:“与本王成婚後,你有什麽打算麽?”
时幼早已想好了答案。
玄霁王这鬼域之主做得极好,他不需要改变什麽,更不需要她的辅佐,而她也有她该做的事情。
时幼认真道:“我会努力找出一个办法,复活时奕。”
玄霁王并未露出意外的神色:“行,你想做什麽,本王都会支持你,陪着你,你哪都别想跑。”
时幼听得心里一暖。
可很快,玄霁王话锋一转:“只是,本王都要娶你了,你满脑子还在想着旁人,时幼,你到底有没有点良心?你真的喜欢本王麽?”
时幼怔了片刻,随即失笑。
这大傻子。
当年,她濒死之际,根本不觉得自己的死是什麽大事,她只是想,自己死了之後,他怎麽办?他身上的情蛊怎麽解?她能不能在死前多给他留下什麽?
她明明还有别的选择的。
那时候,她吞下了天道之眼,只要她愿意,只要她有一丝犹豫,她完全可以用那股力量去换回时奕。她的弟弟,她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可是……当时的她,根本没去想这些。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从什麽时候开始喜欢上他的,她只是下意识地,把他放在了生命的最前面,放在了所有人丶所有事的前面。
所以他问她,喜欢他吗?
她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用自己的行动做出了回答。
因为第二日便是婚礼,按照礼数,时幼和玄霁王需要分开过夜。
夜色沉沉,她一个人坐在寝殿里,看着烛光,心里有些怔忡,明明他们自和好後几乎寸步不离,可这一夜分开,竟让她觉得有些不习惯。
时幼再睁开眼时,鬼奴已经端着鎏金漆盒候在一旁。
她低头,看着盒中沉甸甸的嫁衣。
金丝绣云纹,凤翎绕金边,披在身上,像是披了一座金山。
鬼奴们安静地为她梳妆,温热的巾帕拂过肌肤,青木梳滑过三千青丝,缀满珍珠的步摇轻轻插入发间,叮当作响。
镜中的自己,陌生又熟悉。
时幼看着铜镜里的女子,凤冠高束,眉眼精致,她忽然有点想哭。
下一刻,朱红的盖头被轻轻覆上,时幼的整个世界顿时陷入一片温柔的红色里。
时幼站起身,被扶着一步步走出寝殿。
鬼极殿长廊三万步,朱红色的灯笼沿着走廊延展至殿门外。
婚鞋落在脚下的金丝玉砖上,一声一声,将她送往前方。
她知道,长廊的尽头,鬼极殿的门外,那里早已站满了鬼域衆人,所有人都在屏息等待,等待这一场从未有过的婚礼,等待这一位本不该有牵绊的孤王,亲手迎娶他此生唯一的归属。
时幼指尖不自觉地收紧,每走一步,肩上那层沉甸甸的金丝云锦便愈发重,让她真切地意识到,这一刻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