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鸣哥,童月,丁映老师,师兄师姐,还有绣娘们……”
“眼下,是不是罪魁祸首重要吗?重要的是解决这个问题。”
李银泽心中陡然泛起一阵酸涩,在眼泪疯涌而上的瞬间,他擡手遮了下眼睛,垂头一笑:“咱们妹宝是真的长大了。”
——昨夜那句“长大了”是揶揄,此时此刻这句,是肺腑之言。
妹宝又锤了下他的肩膀,轻飘飘说了声“走了”,头也不回就迈开了步子。
好一会儿,李银泽擡起了脸,潮湿的视线里,他看见她被拉长的身影,正昂首挺胸地走向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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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彻夜难眠的还有一人。
快入夏的天,这长夜却显得过分冷寂。
凌晨两三点,乔舟坐在沙发上,端着杯咖啡,一点点地往嘴里抿,梁鹤深则站在窗边,在他脚底是绚丽斑斓的城市霓虹,哪怕无人在意,哪怕无人欣赏,它们也会这样固执而孤独地值守整夜,直到天尽头晕染出灰蒙蒙的一片白光,那伫立窗边的黑影才稍稍一动。
可怕。
常人这样站一夜都难受,更何况梁鹤深。
他握在手中的木杖一动不动,但镀在上面的缕缕金光却在替他发抖。
一夜见了好几拨人,也有电话,或者视频会议。
总之,不是多麽复杂的一件事,很快就理清来龙去脉——梁氏集团有内鬼还没抓干净,梁鹤深与秦戎征的私密合作漏了风声,穆冷两家生出忌惮,又成了同气连枝的好兄弟,还让他们联系上了远在海外的姚家人。
痛失国内市场,姚家怀恨在心,穆冷两位承诺了什麽都懒得去深究了,总之还真让那边找到了破绽。
欧洲那位富豪,是艺术家,但也是男人,是男人,十有八九就绕不开石榴裙,耳边风一夜一夜那麽吹,吹得他烦了,厌了,大手一拂,断了多少人的心血和期望。
别人呕心沥血的作品,在他眼里不过是个乐子,他觉得好时便捧做艺术品丶艺术家,觉得不好时,脚底一碾,艺术品成了禁忌,艺术家陷进泥潭爬都爬不出来。
最让梁鹤深恼火的是,秦戎征那狗东西瞒他瞒得实在是过分啊,他甚至能想到,那狗东西为了保住自己在老婆那里的脸面,是如何添油加醋把脏水都泼在了他头上。
从姚家当年那位话事人,到如今他又亲自踩了坑。
摁着几欲炸裂的太阳穴,梁鹤深拨通了梦中人的电话。
秦戎征一看那串号码就觉得不对,接通电话前先翻身下床,连滚带爬去到阳台。
“已经在想办法解决了,他不是爱女人吗?十个八个送过去总有一个能入眼吧?”说完,他往身後看一眼,确定丁映还睡着,“漩涡中心的人可是我太太,我比你急好吗?谁能想到你老婆会知道啊!”
“送女人?”梁鹤深冷哼一声,熬了一夜疲惫不堪,挤压着脾气就像一捆干柴,一点火星和风就能引燃,“这就是你想出来的蠢办法?”
“蠢办法?”秦戎征舔了下唇,要吼,又憋住,改低声咆哮,“你知道人家的资産是什麽量级的吗?别说我秦家,就是你梁家凑过去,也只够塞个牙,那些鬼佬手段狠着呢,你最好稳着轻易别去招惹,惹毛了你死哪儿都不知道!”
“蠢,且懦弱无能。”梁鹤深得出结论。
秦戎征眉心一跳,铆足了劲要跟他论个短长,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对面已挂断了电话。
——总得来说,穆冷两位联合姚家使得这出离间计,虽然蹩脚,但敲在了筋骨上。
事情若是得不到妥善解决,在丁映心里是个疙瘩,在妹宝心里也是个疙瘩,怎麽着?是个人都避不开七情六欲,两位再公私分明,也没办法在这种问题上分个丁卯,梁鹤深和秦戎征的合作肯定没办法继续。
手机扔进沙发,梁鹤深把自己也一并扔进了沙发。
乔舟给他端杯热水去,侧眸往他脸上一瞅,才发现他唇色苍白,额上还冒着密密麻麻的细汗,那双眼睛紧闭成十分难受的模样。
“您没事吧?”纯是明知故问,乔舟把视线挪去他腿上。
“没事。”纯是死鸭子嘴硬,梁鹤深沉沉地吐出两个字,擡起胳膊,压住了眼睛,那干枯的唇瓣动了动,“叫周郁过来一趟。”
“您回家歇会儿吧,想要见到那位富豪,还得费点功夫,而且对方那个身份地位,就算以利相诱也得仔细筹谋一番,学校那边我派人去盯一下,确定妹宝安全就……”
梁鹤深擡起手,示意他别再说了:“昨晚是李家那小子接走的她,想是安全的,妹宝现在是惊弓之鸟,别再找人去惹她厌烦了。”
乔舟抿抿唇:“那您……”
梁鹤深声音低淡,疲惫至极:“不是确定那人要去波尔多了吗?给我订一张机票,越早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