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忠,站稳。”谈煊喊了他一声,用力把他兜住了。
可他不同闻逆川那样薄薄一片,谈忠壮实,谈煊还被他压得后退了两步。
“兄长……阿忠今晚不回去了……”许是喝多了,谈忠说话含含糊糊的,口齿不清。
“可以,府上自然是有地方的。”谈煊说道。
“哦……”谈忠哼唧了一声,又说,“兄长可还记得小时候?”
谈煊不明所以地蹙了蹙眉,这谈忠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怎么还找他唠嗑啊,莫非全天下的醉鬼都这样多话吗。
还没等谈煊开口,谈忠又自顾自地说道:“兄长,我陪你一起长大,我爹是大将军的部下,后来我爹战死,大将军认我为义子,你也待我极好,可后来,大将军也死了,你还是没有抛弃我,继续把我当成亲弟弟一般……”
“可再后来,你随太后入宫,我们见面的机会就少了很多,没了你在身边,我在军营也经常被人欺负,虽然偶尔我也会去宫里看你,但是兄长,那时候我十几岁,无时无刻都在想念兄长。”谈忠又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
其实谈煊也喝了不少,脑子有点儿昏了,到底是遭不住他在耳边叨叨,于是劝道:“阿忠,喝醉了就去休息,莫要说胡话。”
“兄长是同我疏离了吗?平南之时,你从不避讳同我一个帐篷。”谈忠又问。
谈煊当然不能让他进去,因为闻逆川还在里头呢。
于是,他只能稍稍用力把人往后推了推,而后松开手,说道:“阿忠,你总要成长的,兄长也不可能一辈子罩着你……你喝多了,快去休息。”
说完,谈煊头也不回地进去了,留谈忠在院子外盯了许久,直到他的身影被黑暗吞没——
下一刻,谈忠原本还迷离的眼变得逐渐清明,他对着谈煊离开的地方若有所思。
辞官
军队包围地下赌场,如此大的事,房公公自然是逃不掉的。
他也没打算逃。
被找到时,还在府上慢条斯理地沏茶。
官兵们踹门而入,为首的官兵本就看不惯宫里那些持强凌弱的宦官,见到房公公时,忍不住揶揄道:“还请公公配合。”
房公公抿了一口茶,才幽幽抬起眼皮,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轻柔:“杂家卖的,也都是娘娘赏给杂家的东西,杂家的场子不知养活了多少人,那些个被阉割的男子,都是在杂家这儿赌输了还不上钱的……”
那官兵不耐烦,催促道:“公公,此事已有定论,若公公这般不配合,就莫要怪我等得罪了。”
闻言,房公公换了一个坐姿,神色依旧不慢不紧,说道:“我认得令尊,也是在朝中做事,前些时日见到杂家,还同杂家说……”
然而,还没等他说完,那官兵似乎被激怒了,带着几人上手就把房公公也拖走了。
其余的人继续留在房公公的府上搜寻。
除了房公公的府邸,那地下赌场也被翻了个底朝天。
里头四通八达,连通了整个京城的地下水道,最后通向城郊及更远的地方,而恰好是在竹林附近的那个密室里,发现许多令人匪夷所思的东西——
丹药、研磨器具,以及炼丹炉。
炼丹炉里头还有许多被烤焦了的人体器官,惹得前去搜捕的官兵们好一阵反胃。
而大家也终于知道了那些被阉割下来的器官的下落,原来是被拿去炼丹了。
不仅如此,那赌场还有一个阴暗的密室,里头养了许多年轻俊俏的男子,他们的脖子上都被栓上了铁链,就像养狗一般,每天有人投喂却常年被锁着,不见天日。
后来得知,这些男子是房公公养做男宠的,那些个因为长大后姿色变差的,都被发配去赌场当牛头了。
还有些天天闹事不安分的,就拿去炼丹了。
至此,轰动整个京城的男子被阉割杀害的案件告一段落。
然而,先前被污蔑的王五,却没能撑到房公公被捕的那一天,不堪折磨,在牢中吞舌自尽了。
翌日。
谈煊入宫到养心殿,向圣上请罪,提出辞去刑部侍郎的职位。
那小皇帝听闻,眼前掩饰不住的惊讶,从矮桌后绕了出来,道:“表哥,何至于此?”
“圣上,臣在刑部半年,大大小小办了数十个案件,但要论影响力还数京城男子被害案,但此案在臣接手期间,最后以无辜者王五为定局,而他最后枉死狱中,臣难辞此咎。”谈煊说道。
小皇帝蹙了蹙眉,双手背在身后,踱了几步,转身看谈煊时,说道:“表哥,朕听闻后来案子已不由你负责,而且刑部本就一体,若论罚,从上大小经手过的人都无法辞咎,但论功,表哥此番绝对算头等。”
“可连同王五等被冤枉的几人,总归是要有个说法的。”谈煊又说。
“此案参与人众多,审问王五的大人也好,其他人也罢,即便是表哥那边,手底下经手的人也不少……”小皇帝说着,忽然笑了一下,“表哥只管继续尽责,其他的事,自然会有合适的说法。”
两人绕来绕去,谈煊自然是懂小皇帝的意思,那按这么追查下去,只怕那个背锅的人选,会落到云牧的头上。
谈煊没有放弃,继续请求道:“圣上,此事追究下来,若臣一点惩罚都没受,怕是会被人落下口舌……”
“还请圣上允我辞去职位,回归本职工作。”谈煊又说。
小皇帝不经意间抬起眼皮,若有所思地看向谈煊,悠悠道:“表哥乃贤才,如今南面已定,北面又同邦国协约交好,你重回军营,岂不是屈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