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煊儿,”太后眼睛都笑弯了,她扬了扬下巴,示意道,“快快请起!”
“谢太后、谢公主。”谈煊起身,缓缓抬起眼眸。
这也是谈煊这大半年来第一次见太后,这个女人明显比先前在安慈宫见面的时候憔悴了许多,哪怕是穿得再雍容华贵,头上的发饰再闪耀夺目,依旧无法掩盖她眼下的疲倦和焦灼。
可太后向来是一个很会掩藏的人,一年前如此,现在就更不在话下。
她一见谈煊,就好一顿寒暄:“哀家好久没见你了,煊儿最近可还好,伤势要不要紧?”
说起“伤势”,谈煊的嘴角不自觉地压了压,可很快又恢复了礼貌恭敬的模样,他一一回答道:“托娘娘的福,一切安好,伤也不要紧了。”
“这半年来,听闻煊儿你都在府上养病,哀家甚是担忧,可奈何这常乐园太大了,哀家腿脚不便、车马也不便,都没能见见你,哀家真的很担心……”说到后面,太后竟然哽咽了一下,全然一副“慈母”心疼养子,却无法相见的悲伤感。
若是放在过去,谈煊定会被她的情绪感染,心里也柔软一片,总觉得亏欠了什么,可如今,他却依旧勾着唇角,听着太后把话说完,琢磨出了她的弦外之音——
大概是指常乐园把她困住了,想搬回宫里去。
想明白这一点的谈煊却没有主动提出来,而是佯装不懂地接话道:“许是娘娘的牵挂,煊儿才这么快得以痊愈。”
闻言,太后怔了怔,汹涌的情绪瞬间收住了,她考究地瞧了谈煊一眼,而后说道:“痊愈就好,快,给平南王赐座。”
“谢娘娘。”谈煊道谢后,转身往座位走去。
等他落座后,闻逆川才走过去,坐到他的后头。
而后,便是带着礼物来的各家贵公子挨个上前见公主的时候。
谈煊坐在位置上,兴致缺缺地看着一个接着一个上来又退下,礼物五花八门,有送字画的,也有送金玉的,都千篇一律,看得人昏昏欲睡,尤其是坐在谈煊身后的闻逆川,几乎是太后和公主的视野死角,他更是肆无忌惮地走神,一走神就容易困乏,如今,他眼睛都快要撑不开了。
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伴随着在门口那位公公的声音:“佐相闻公之子,前来给公主请安。”
佐相……闻公……下一秒,闻逆川猛地睁开眼睛,只见那两个熟悉的身影逐渐在他的眼里对焦、清晰了起来——
这不就是他老爹闻迁和他的小弟吗!
再一看跟在两人身后的,没想到连闻沫雨也来了。
早前有传闻说,大姐闻沫雨也出嫁了,可后来又说是假消息,闻逆川只是当做故事听了罢了,闻沫雨当年拒绝了平南王,而且“回门”那一次,她也亲眼目睹了谈煊的真容和他处事的性子,估计是肠子都悔青了。
大概,日后在寻亲家,按照她看谈煊的标准来,平常的都入不了她的眼,找不到自然也正常。
果不其然,闻沫雨一来就不动声色地扫视全场,很快,眼睛就落到了谈煊身上,噌的一下,眼眸都亮了。
许是闻逆川坐的位置遮挡的东西太多了,她只见到了谈煊,没见到闻逆川。
谈煊见状,缓缓地向后移动着身子,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音量,对闻逆川说道:“闻迁也来了?”
“我不知道,”闻逆川把头凑上去,同他耳语,“我再没同他们联系过了。”
谈煊微微颔首,忽然想到了什么,又说:“不过,你不在的那一年,他倒是派人来王府打听过你。”
“打听我?”闻逆川眉心一蹙,顿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他要打听我什么。”
“具体没说,因为那时候我身负重伤,没见他,把他打发走了。”谈煊很轻巧地说道。
显然,谈煊也没把闻迁的事放在心上。
只是令闻逆川没想到闻迁回亲自带小弟来参加公主的簪花宴,不过说来也是,抛开他小弟是个纨绔之人不说,以闻迁的身份和地位,同公主攀上也不奇怪。
但闻沫雨又是来做什么呢。
这么想着,闻逆川稍稍抬眸,不出所料,他与一直瞧过来的闻沫雨对上了眼,就这一眼,他瞬间就读懂了他姐姐的意思。
果然,她是来看谈煊的。
闻沫雨见到他的时候,眼前先是闪过一阵惊愕,随之眼睫幅度很小地挪动了几分,像是在打量,在确定他是以男子的身份坐在谈煊身后的时候,眼里的震惊更加浓烈,不敢置信的程度几乎要把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今时今日的闻逆川可不会惯着她,他眼神挑衅地反击着闻沫雨不止,还用动了动唇,但没有发出声响,说了一句:好久不见。
这可把闻沫雨气得跳脚,然奈何她还跟在闻迁和弟弟身后,那股怒气只能强行压下来,她垂着头,视线在闻逆川和谈煊之间来回挪动。
但闻逆川已经把目光收回去了,他想来奉行一个看贱人不能看太久的原则,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了谈煊幽幽的调侃声:“有人在看你。”
“看到了。”闻逆川不以为意。
“你小弟?”谈煊像是在确认。
“你不记得了吗,回门的时候你还见过一次。”闻逆川提醒道。
这么一说,谈煊全记起来了,那段时日他一直牵挂的知己“三水公子”,他还一度以为那是闻逆川的小弟,结果见到小弟后大失所望。
“你小弟会来,大概是想攀公主,他人怎么样?”谈煊又问。
只见,他眼角的余光看见闻逆川用手指了指脑袋,然后很轻地摇了摇头,说道:“这里……有点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