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时辰尚早,街上也就一些脚夫和摆摊买早点的生意人,显得有些寂静,顾深从城西一路行到城东,最後在浮华楼前停了下来。
浮华楼里夜间歌舞升平,纵情声色,往往到了凌晨才渐次的偃旗息鼓,是以到了这时,自是无人早起。
顾深提步迈上白玉石阶,敲了敲门。
里面半晌没有动静,直到他打算再敲时,才听见有脚步声从门後传来。
开门的是个年轻小夥,身材中等,样貌普通,但是态度却难得的很好。
看见顾深的刹那,他眼里的惺忪一下变成了惊艳。
“娘嘞!”小夥子瞳孔缩了一下,下意识揉了揉眼睛,再睁开时见顾深还站在那里,这才相信自己不是做梦。
说来他在这浮华楼里做事也有好几年了,风骚的丶清纯的丶淡雅的丶明艳的……楼里什麽模样的人物没见过,但此刻见了顾深,却顿觉那些个堪称姿容绝色的公子小倌乃至姑娘们,全然失了颜色。
“公……公子,您有什……什麽事吗?”小夥子结结巴巴的说,又下意识补充了句,“咱这里白日不做生意的,您若是丶若是……还请晚上在来吧!”
看着眼前清冷绝尘丶姿容无双的男子,他顿时觉得自己若是说出“寻。欢”“喝花酒”一类的字眼,都是对对方的一衆亵渎,是以下意识的直接跳过了。
顾深对于对方的这种目光,早已见怪不怪了,当下只是平平的道:“我找荫娘,她可在?”
小夥子有些意外,但很快就回过神来:“公子您找楼主啊,她这时候还没起呢,要不公子您先进来,小的到後面瞧瞧去。”
这天焱国的青楼,并没有“老鸨”或是“妈妈”一类的称呼,里边当家做主的,就被称为楼主或是阁主。
说来倒也有种免俗的意思,恁的让人觉出高端不少。
顾深点了点头,顺着对方让开的位置走了进去。
小夥子招呼顾深在茶厅里坐下,转身便要离开,走到一半想起什麽,又转了回来:“公子,敢问您贵姓啊?若是楼主问起,小的也好回话。”
“姓顾。”顾深简短的回了句。
小夥子见他不说名字,也没敢多问,恭敬应了一声便下去了。
听荫娘先前所述,这浮华楼是顾深手底下的生意。
大概是因此的缘故,顾深坐在那里,脑海里不由就闪过一个念头——这楼里下人,办事还挺称职妥帖。
顾深如是想着,殊不知自己能这般轻易的进得门来丶还被客客气气的招待着,其实是因了自己那身不凡的相貌与气度,若换做旁人,就算这小夥子再和气,只怕顶多是好声好气的给请了出去,让他等楼里开了门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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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干这营生的,就算看起来温和,多半也是笑面黑心的,荫娘被搅了清梦,起床气一下就被燎了起来,开口便对着外面斥骂道:“作死啊,大清早的唤什麽唤?你是不想让老娘好活几天了吧!”
小夥子被吓的一个趔趄,险些没给软到地上去。直到这时候飘飘忽忽的大脑才彻底清醒过来——想起来荫娘最讨厌的便是被人打扰睡眠。
可是话都说出去了,他也不能让外面那神祗般的公子久等。
小夥子站在那无措的纠结了一会儿,最後咬了咬牙,壮着胆子道:“楼主,有位很好看的位公子说是找您,现在正候在东厢的茶厅里呢。”
说这话的时候,刻意加重了“很好看”这三个字,大概是小夥子心里觉得这是不能忽视的一点。
里面安静半晌,荫娘不耐的声音再次响起:“谁让你放进来的?”
“那些个浪荡子的,难道不知道干咱这行的规矩吗?不见,给老娘打发出去。”
小夥子听声音便知道自家楼主这是发怒了,思量半晌,觉得那公子就算是个神仙,自己吃饭赚钱还是攥在眼前这主儿的手里,于是也只好放弃了。
荫娘听见离开的脚步声,在床上卷着被子翻了个身,刚闭上眼睛打算继续睡去,下一秒也不知突然想起了什麽,猛一下弹了起来,大声道:“等等——”
小夥子出于本能,立马停了下来:“楼主,怎麽了?”难道楼主是改变主意了,要见那位公子了?
事实证明有时候男人的第六感也不差,他的确是想对了。
荫娘缓下语气,问道:“那位公子,可还说了些什麽?”
小夥子心里奇怪荫娘问的不是姓名,但却也不敢多言,只如实道:“回楼主,那公子他并未多说什麽……只是告诉小的,他姓顾。”
“姓顾……”荫娘喃喃了一下,随即面上慵懒之色瞬间褪尽,下一秒便从床上跳了下来。
“你小子怎不早说,速去告诉公子,我立马就来,”荫娘一边说,一边手忙脚乱的往身上套衣服,末了又接道,“将我珍藏的凤凰毛尖烹了送去,仔细伺候着,切记万不可怠慢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