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云州城西,卢廷恩中军帐。
带队前来探查的叶鼎之早已回了镇西侯大营,一来一去如风,卢廷恩自然不清楚自己在云州的布防已被叶鼎之悉数记下,能够预见的是,不久之后破风军与那位血衣侯即将入主这座北离西南的第一重镇!
卢廷恩此刻手中只有三万余云州兵,三七铺一战几乎三大营的具翎卫大受折损,神驹营也在回援途中被叶鼎之与百里成风绞杀了千余骑。
经此一役,卢廷恩元气大伤,更不用说云州地处偏僻,也远不如江南、东南诸州郡那般富庶,再过些日子,恐怕粮草军饷也会接济不上。
到那时,镇西侯根本不用领兵攻城,几万破风军把云州城一围,不出半月卢廷恩便会弃甲投降!
这些道理,端坐中军帐的卢廷恩心中自然清楚。
自从受封一品云州侯领旨抗击百里洛陈以来,卢廷恩几乎没有安睡过一个晚上。
同为行伍出身的他,再清楚不过镇西侯的本事了。
若是天下打仗的本事有一石,那百里洛陈和他结拜兄弟各分六斗,其他人还得倒欠两斗!
卢廷恩帅案前一壶烈酒,一碟菜蔬,两斤熟肉,还有一海碗的粗米饭。
看着军校送来的饭食,卢廷恩只觉胸中烦闷毫无食欲,伸出筷子夹了块牛肉塞进嘴里,嚼了几口合着烈酒艰难咽下。
牛肉炖的软烂,酒也是平素里最爱喝的玉泉酿,可卢廷恩就是觉得没有胃口,筷子伸出看了看菜蔬粟米饭,最终还是扔下了。
裨将见主帅心神不宁,唯恐他身子吃不消赶紧上前劝慰道:
“将军,眼下百里逆贼在侧,陛下有千里传旨让令我军攻陷雪月城,您这样下去可怎生得好?”
卢廷恩松了松衣襟,叹了口气道:
“一个西林百里氏,人称‘杀神’,一个云溪叶家,人称‘军神’!”
“现在,就是现在云州城外,那个血衣老侯爷七十有三了,像头要吃人的活狮子!叶家独子叶鼎之,更是一身睥睨天下的功夫,你告诉我!这个仗,该怎么打?!”
见主帅如此丧气,裨将嘴长了半天也没个动静,卢廷恩挥了挥手语气无比坚定道:
“没得打也要打,陛下旨意在此,我卢廷恩就是赔上这条性命也要为我大离驱逐逆贼!”
“一定要盯紧派去雪月城的斥候,这几日一旦有消息,必须即刻报与我知晓,你退下吧,饭食我晚些时候自会吃的,不必担心我!”
裨将望向主帅,目光中有些心疼,又有些可怜的意味,起身对卢廷恩行了一礼后退出大帐。
眼见入了二更,帅案上的吃食已经凉透了也没见卢廷恩再动一下。
这位身材孔武的将军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墙上那张云州布防图愣愣出神,他不知道的是,就在此时远在雪月城的那两个斥候,却遇到了大麻烦……
雪月城。
一切布置妥当,身为大城主的百里东君终于松了口气。
吃罢晚饭,百里东君背着众人悄悄跃上城主阁楼顶,踩着飞檐一溜烟飞到通天阁楼顶才停下脚步。
“呼太不容易了!”
百里东君四下张望一番,见无人跟来终于松了口气,旋即解下腰间的酒葫芦仰头饮了一大口!
今晚的月色很美,望着云端玉盘,一如百里东君将桃花月落挂在天启城最高处那夜一般。
望着月亮,百里东君心中五味杂陈。
眼下自己是天下第一李长生的徒弟,最爱的师父古尘也尚在人间,现在受师娘洛水(小百里师娘有点多啊……)所托又做了雪月城的大城主,还为了救雪月城跟表哥和兄弟跑到天启城搜罗了许多价值连城的宝贝……
这一路走来,有笑有泪,有喜有哀,短短两年的时光竟然如此精彩!
百里东君低下头,看了眼楼顶南宫春水撞出来的窟窿笑骂道:“这老先生,走到哪都要出风头,碉楼小筑也罢,通天阁也罢,哪个也免不了被他毁了屋顶!”
又是一口酒下肚,百里东君目光转向西南,此时叶鼎之的面容浮现在他脑海——
“云哥,不知此时此刻,你在何处?你我何时才能再见……”
自打上次一别,已经大半年有余,虽说表哥温彦钊来雪月城时曾告诉过他,叶鼎之的修为已经迈入半步神游,且安然渡过魔仙剑的心魔,可百里东君还是放心不下。
“云哥,不管天涯海角,我坚信你我终会再见,等我百里东君再次与你相见时,定然不负酒仙之名!”
说着百里东君一仰头,酒葫芦便见了底,就在最后一滴桃花月落入喉时,一阵疾风自阁下袭来!
“谁?!”
百里东君收起葫芦,足下一顿闪出几丈远,望着疾风袭来的方向厉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