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她明白了,夫人才不是她们?口?中那等不堪之人。
兰芙以房中灌进冷风为由,令门外?候着的?婢女将门带上,又寻了个由头?将她们?打发走。
而后静静看?向愣在一旁的?菡儿:“我若想法子拿到?你的?卖身契,你可愿跟我去秋山别苑?”
这么多日,她觉得菡儿这丫头?心思纯良,旁的?下人明面上是来服侍她,实?则只会?听祁明昀的?令。只有菡儿会?问她汤药是否会?烫口?、房中可会?闷得难受、可要灭几块炭火、熄几片香?
菡儿是府上的?下人,自?然也听祁明昀的?话,可也总是存了自?己的?心思,想着她多一些。
接下来的?一切,她身边都需要一个人相帮。
需要一个不会?阳奉阴违,表面上顺应她的?要求,转头?便一五一十禀给祁明昀之人。
菡儿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果不其然,菡儿一听此话,不顾地板冷硬,掳起裙摆扑通一声跪下,随即磕了个响头?,声色压低:“夫人若能助奴婢脱离奴籍,奴婢愿只对夫人唯命是从,哪怕是往后只贴身伺候您一人。”
“来,快起来。”兰芙屈膝沉腰,连忙拉她起身,“我不是主子,不需要人伺候。我同你从前?一样,只是一介寻常百姓,我也想离开这,你能靠烙酥饼讨生计,我也能靠刺绣过?日子,我们?一起走。”
菡儿擦干眼泪,重?重?点头?。
夜里,祁明昀回了府。
晨间临走时做的?那碗汤粉仍原封不动搁在桌上。
他自?欺欺人地予自?己几分希冀,万一她吃完了呢,就算是只吃了一口?,他也幸喜满足。
可揭开上面盖着的?碗一看?,一记清晰沉闷的?重?拳打回他脸上。汤已?凝固成了厚重?冷硬的?霜白油花,青菜与鸡蛋还卧在原处,不曾被人拨动分毫。
她没吃,一口?都未动。
但碗摆放的?位置不同,万幸,她是看?了一眼的?。
他为她做的?东西,她竟还会?愿意看?一眼。
榻上的?人背对着他,被衾笼盖全身,只露出后脑勺,平和安静,不动声息。
他满心一窒,一股涩意如洪流般从胸膛涌到?喉间,指尖垂在衣侧,不住地颤抖。
他是真的?,很想抱她,想她躺在他怀中,环上他的?腰。
她不肯他近身的?这几日,他被反复叫嚣的?头?疾搅得麻木。
然而此刻,他想抱她,并非是为了索取肉身上的?舒适,而是为了汲取一点点温热,来填补心头?的?空隙。
他褪下沾满寒露的?衣物,走到?她床前?,连天奔袭的?思念催促他步步靠近,扰得他耳畔轰鸣。
他不知她是醒着还是睡了,半边身躯贴上她的?背脊,双手?搭在她胸前?。
兰芙没睡,她今夜不知为何,又难以入眠,眼尾莫名其妙留下的?泪还未干涸。
她听见了他推开房门,移动碗碟与步履挪移之声,本?以为他会?照旧去睡熏笼,她不欲管他,便装作没听见。
可身上竟蓦然压下一道沉柔之力,他那冷得令人生寒的?气息瞬时缠在她身侧。
这种感觉就如同无数个夜晚中,他强迫她,羞辱她那般,先是不顾她意愿把她搂在怀中,而后便是如疾风骤雨般的?疯魔攫取……
她用薄纸拼尽全力糊起的?防御被他无端侵入,她霎时如惊弓之鸟,几乎是下意识弹坐而起,奋力推搡身上的?人,“走开!走开!”
喊了两声之后,又往床角退缩,睁着混浊的?眼,捂耳大叫。
祁明昀经她这一推,怀中的?温热身躯顷刻化为虚无的?冷风,触到?她衣襟的?掌心还未来得及泛起温度,便又倏然空荡。
他望着她激荡的?神色,有些后悔。
可他没办法,方才不由自?主便朝她而去。
兰芙还在喊叫,将软枕被褥通通踢到?地上,以此来排斥他的?突然靠近。
祁明昀见状,兜了满心的?懊悔怜惜,他没再靠近,甚至起身退了几步。
他锐利的?五官被磨得柔和无边,那双狭长阴鸷的?眉眼软下来,话音便也跟着泛起缓涩艰难:“阿芙,我不做什么,我只是想抱抱你。”
成亲言
兰芙早被他从前对?她?的种种举止击垮了心神,如今身心齐同排斥,一点便炸,不愿他靠近,更别?提肌肤触碰。
祁明昀被她?推开,束手无?策,弯腰替她?掳起被褥,而后兀自坐回熏笼旁的硬榻上。
摇曳的烛焰静置于?烛台中,不再随风跃动,以微弱的幽光照亮一隅之间。
兰芙浑身竖起警惕的刺毛,垂着乌眸观望他许久,见他不再有近自己?身之意,才?慢悠悠扯开被衾平躺下去。
祁明昀没问她?为何?不吃那碗汤粉,只因他知晓,问了她?也不会答,亦或是她?会说出他害怕听到的话。
她?清醒后,便对?他这般冷淡,他怕她?念及旧事,对?他说出她?不喜欢他了,日后也不想再吃他做的任何?东西。
与其不问,也不想听到这样的话。
他更愿意相信,她?是病还未好,才?会这般无?视拒绝他。
那碗汤粉,她?不是不想吃,而是病着吃不下。
等她?痊愈,他什么都依她?,哪怕她?想起从前的事,觉得心中委屈,想如何?打骂他出气也是可以的。
他还能哄好她?,她?还会对?她?笑?、会缠着他、与他说闲话。
他不会再让她?学那些琴棋书画,也不会违背她?的意愿给?她?强安什么身份。他会将她?的姓与名昭告天下,风风光光迎娶她?,不再是什么夫人,而是堂堂正正的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