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青沉抬眼对上陛下垂首的面庞,她耳根逐渐发热。
这就是名臣得见明君的战栗吗?
她下意识想要跪下,想要发表一番提携玉龙为君死的效忠之言。
但萧徽同托住了她的胳膊,“爱卿不必多礼,你是本朝最出众的状元,谁都比不上你。
寡人祝贺你。”
徐青沉与这位陛下的距离极近,她看见了萧徽同鼻尖上有粒细不可查的小痣。
看见这位陛下的眼底微微发蓝,据说这位陛下的父族有微薄的异族血统。
陛下微沉的眸色定定望着她,重瞳深沉,幽邃得仿佛夜空沉暮中撕开一角,泄露高台后神祗疯疯的光色。
有些形容不上的熟悉感,与本能的危机意识。
“臣谢陛下恩德。”
徐青沉低头再次道。
皇帝握着她的胳膊,一直没有松开,也不再说话。
徐青沉打探到的楚国官场生存至理名言:沉默是金。
暴君最爱杀人,杀的大多是出挑的人,龟缩沉默是保命要诀。
徐青沉像是每一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一样,总觉得领导对自己是不一样的,领导是赏识自己的,只要自己好好干,领导一定能看到,一定能飞黄腾达。
她大胆地看向萧徽同。
那双帝王凤眸中诡异的重瞳,与她浅色的杏眸相对。
她不怕她。
没有因这双重瞳而畏惧她。
萧徽同握住她胳膊的手,寸寸上移,几乎忍不住握住她的脖颈,掐住那脆弱的白皙脖颈,一口咬断它,舔舐干净每一滴血。
那双眼里有些高深莫测的隐晦,徐青沉却读不懂。
徐青沉全盘接受领导的优待。
陛下的万金之躯离她如此之近,她感受了一下,只觉得陛下的体温异于常人的冷,唇瓣呼出的气息落在她额上,也是微凉的。
徐青沉认识的另一位将军,是个火热的北方女君。
而这位在马背上厮杀出一个大一统王朝的帝王,却是个寒冰一样的女人。
徐青沉嘴瓢,“陛下的手有些凉,即便是春日,也要当心受寒,多喝些热水才好。”
徐青沉一脸忠肝义胆。
她说的很老实,也很坦荡。
她曾经逛博物馆,那些臣子们献给清朝那些皇帝的请安折子,更腻歪的都有。
她取其精华,钻研一下,浅浅拍一下陛下的龙屁。
萧徽同平直的唇角弯着,“寡人很凉?”
徐青沉:“请陛下保重龙体。”
“……”
朝中那些沉默是金的大臣们,默默看着,默默听着。
寒门果然是寒门,丝毫气节品格都没有。
看来这位新科状元,虽然长得不食人间烟火,但其实就是个谄媚甜蜜的佞臣。
这些士族大臣自恃身份,并不会,也不敢对萧徽同说这些话,但徐青沉说起来并没有心理负担。
给领导拍拍马屁,这是办公室文化,是职场人必修课。
这叫情商高,会来事儿。
萧徽同嗯了一声,沉沉的嗓音,又问:“寡人天生体凉,你可是受不住?”
萧徽同说着,却并没有松开握住她胳膊的手。
徐青沉摇头,这就是一块冰,她也要用自己的忠肝义胆焐热了。
“区区体凉算什么,臣即便为陛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也不怕的。”
萧徽同握住她并拢施礼的手,一根根手指打开,“不用你万死不辞。”
殿外传胪宣读进士名单的声音结束,有小宫人站在殿门外,躬身静默。
小宫人一声不吭,谁敢打扰陛下垂问新科状元?
吉时误了就误了。
若为不误吉时,贸然打扰陛下,那这吉时,就是她的忌日了。
宫里的这些人,都是被陛下一批批杀剩下的,一个个很懂苟活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