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客气了。"陆寻读完信,将信纸折好放在一旁,"许少卿年纪轻轻就任大理寺少卿,想必有过人之处。"
许延年喉结微动,喉间似压着千钧重量:"晚辈惭愧,萤烛之光,不过竭尽绵薄。"
"为何选择大理寺?"陆寻斟了杯茶推到他面前,茶汤清亮,映着天光云影。
许延年的指尖在膝头微微一颤,眸中却倏然亮起星火:"为斩世间魑魅魍魉,还朗朗乾坤清白。"他脊背如青松般挺直,声音不大字字千钧,"晚辈年少时曾见一桩冤案,无辜者含恨而终,真凶逍遥法外。自那日起便立誓——愿持三尺青锋为笔,以法典为墨,书天下清明。"
"审过多少案子?"陆寻的问题依旧直白,却在这直白中透着几分洞若观火的锐利。
许延年神色肃然:"经手案件三百七十三起,平反冤狱二十一桩,处决恶徒一百三十九名。"他微微抬头,"每判必三复推勘,每斩必铁证如山。所求不过"话音忽轻,似怕惊碎满室茶香,:“晚辈所求,不过是法立如月悬九州,刑措似剑藏鞘中。”
陆寻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倒是与老夫的银针殊途同归。"老人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忽然轻笑,眼尾皱纹里藏着六十载春秋,"宁可药阁蒙尘,但求天下无疾。"
许延年心头剧震,茶盏在掌中微微烫。他倏然抬,正对上老者那双洞若观火的眼眸——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相,直抵魂魄深处。
此刻他忽然明悟,为何昭阳能有那般霁月风清的襟怀。眼前这位鹤老者,分明是位看尽沧海桑田的世外高人,其境界之高远,犹如云间孤鹤,不染凡尘。
"晚辈带了薄礼,望谷主笑纳。"许延年示意许义将礼物呈上。
许义和几个护卫连忙将箱笼搬入药庐。
许延年亲自打开最上层的紫檀木匣,取出那方端砚:"听闻谷主雅好书法,晚辈斗胆献丑。"
陆寻接过端砚,指尖抚过石上天然的山水纹路,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拿起茶壶,在砚心倒了少许清水。神奇的是,砚中金星遇水则明,宛如星河倒悬。
陆寻指尖在石面上轻轻摩挲,眼中流露出难得的喜爱,如获至宝。
"松烟墨,湖笔,"许延年又取出其他物件,一一展示,"还有这套《黄帝内经》的竹简。"竹简古朴厚重,散着淡淡的檀香。
陆寻翻开竹简,苍老的手指抚过上面的刻痕:"灵枢篇"他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波动,如古琴轻颤,"难得,难得。"
陆昭阳看着师父的表情,唇角微微上扬,眼中满是柔情。她鲜少见到师父对物件表现出如此明显的喜爱。
给陆钰的是一坛三十年陈酿和一件金线绣云纹的劲装;陆阿桂则得到一把西域短剑和十几包珍稀药材种子。陆寻看着许延年一一分礼物,眼中赞赏之色愈浓,如观美玉。
"师姐的要等她回谷再给。"陆昭阳轻声解释。
陆钰接过包袱,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柔和。陆阿桂已经迫不及待地试了试那柄西域短剑,寒光闪过,削断了梅树的一根枯枝。
"好剑!"他眉开眼笑,折扇插在腰间,显得不伦不类。
陆寻将一切看在眼里,目光最后落在许延年身上。年轻人站得笔直,目光清澈坚定,没有半分谄媚之色。老人忽然起身:"随我来。"
许延年随谷主来到药庐后的灵泉边。泉水清澈见底,游鱼细石直视无碍,周围长满了奇花异草,散着沁人心脾的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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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寻凝视着汩汩清泉,声音忽然飘远:"昭阳三岁执药,五岁识百草,十岁便能独自行医济世。"泉水中倒映着他斑白的鬓角,"她虽无父母疼爱,却是医仙谷捧在手心的明珠。"
一片花瓣无声飘落水面。老人蓦然转身,目光如炬:"那孩子性子静,却最是执拗。认准的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他直视许延年的眼睛,"如今她既将真心托付于你"
话音未落,许延年已撩起衣摆,双膝重重落在青石之上。石面冷硬如铁,他却似无所觉,背脊挺得笔直,宛若雪中青松。凤眸中光华流转,盛着比灵泉更澄澈的郑重。
"天地为鉴,灵泉为证。"他声音清越,字字如珠玉坠盘,"许延年愿以余生为聘,护昭阳岁岁长安。纵使山河倾覆,必守她无恙,哪怕岁月磋磨,此心不渝。但求朝朝暮暮,与她共赏人间四时景,岁岁年年,伴她细数流年百年春。"
最后一缕暮光落在年轻人坚定的眉宇间,为他镀上一层金色的轮廓。陆寻伸手相扶,苍老的手掌温暖有力。老人凝视着那双真挚的眼睛,仿佛要看进灵魂深处。
良久,他缓缓颔,白在晚风中轻扬:"记住今日之言。"远处传来归鸟的啼鸣,他的声音忽然柔和下来,像化开的春冰,"天色晚了,去用膳吧。"
药庐前的空地上已摆好晚膳。菜色简单却精致:清蒸山溪鱼肉质细嫩如脂,野菌炖豆腐香气扑鼻,凉拌时蔬青翠欲滴,还有一壶药酒散着独特的醇香。
陆寻坐在位,难得地多饮了几杯,苍老的面容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
"师父今日高兴。"陆阿桂凑到陆昭阳耳边低语,扇子掩着半张脸,眼中满是揶揄。
陆昭阳低头抿唇,眼角眉梢都是掩不住的笑意。许延年不时为她夹菜,动作自然早已习惯如此。
用过晚膳,陆寻起身回药庐。临走前,他看了许延年一眼:"赶了一日的路,早些歇息吧。"
许延年郑重行礼应下。陆钰和陆阿桂借口收拾药材先行离去,空地上只剩下许延年和陆昭阳二人。
晚风轻拂过药田,掀起层层碧浪。萤火虫提着灯笼在药垄间游弋,与初现的星辰交相辉映。许延年望着陆昭阳被晚霞染红的侧脸,见她长睫轻颤,眸中似有星河倾泻。
"师父极爱那方砚台。"她眸中星光流转,"我从未见他如此盛赞过谁人赠礼。"
许延年垂目凝视她姣好的侧颜,顺势将她揽入怀中,他指尖轻抚过她肩头垂落的青丝,低声道:"只恐礼数不周。"
陆昭阳倚在他胸前,耳畔传来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她仰起脸来:"师父从不在意这些虚礼。"她眼波盈盈,似有星辰流转,"他在意的,唯你待我真心。"
许延年喉结微动,低头时额前碎轻扫过她的眉梢。他薄唇轻触她光洁的额头,声音低沉而坚定:"此生定不负卿。"
夜风徐来,药田里浮动的暗香与远处瀑布的水声交织。陆昭阳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温度。
两颗心在静谧中渐渐同频,如古琴与玉箫的和鸣,在这月色如水的夜晚谱写着无声的誓言。
"昭阳,"他唤她的名字时,嗓音里含着化不开的柔情,"我要你日日如今朝,眉间再无愁绪,眼中永远盛着这样的星光。"
她在他怀中轻轻点头,间流苏微微颤动。夜色渐深,却掩不住两颗相契的心跳声,一声一声,比任何言语都更动人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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