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忘啦?沈小娘子才说过,明日要去吴家做寿宴,味仙居歇业一天。”
“你瞧着我这记性,前脚说后脚忘,说到这个,我倒是想起一事,我今日听我家那口子提起,昨日陈敬酒醉之后,在巷子里被人敲了闷棍。”闻言,那人一拍脑袋,冲着沈之禾歉意一笑,扭头又同身侧的同伴开口道。
“陈敬?”
见着同伴一脸迷惑,那人轻啧一声,面上满是焦急,“你忘了,就是先前寻你借钱做生意那位,先前日子还在味仙居对沈小娘子颐指气使那位。”
“哦,原是此人,怎的他得罪了何人?”闻言,他恍然大悟,倒是想起了此人。
“我听说,那日陈敬从味仙居离开后便日日呆在家中,直到昨日接了请帖才往码头来,在那艘船上喝得醉醺醺的,直到戌时一刻才跌跌撞撞从船上下来,好似才走到南锣巷口便被人敲了闷棍,如今人还躺在床上。”岑郎君听着两人所言,凑过身子,指着外头那艘两层楼高的船道。
那绘声绘色的模样,好似他亲眼所见。
话音落入沈之禾耳中,她眉尖一挑,抬头望向不远处的船只,若她方才未瞧错的话,那点了辣子鸡的外地商人,便是上了那艘船,如此倒是连上了。
因那日陈敬在自家食肆碰了钉子,回去后憋不住气,便寻了这外地的商人来找茬,反正这人在红叶镇不过停留三两日的样子,待他一走,此事便与他陈敬再无任何干系,不过岑郎君又是如何得知的。
沈之禾狐疑地瞧了岑郎君一眼,却见他一边同领桌的食客相谈甚欢,一边替身侧的少年布菜,瞧着倒是个活泼的性子,她收回目光垂着头,原本还想着让陆郎君帮自己瞧瞧,从沈家带出的木匣。
眼下那陈敬被人打了,自己倒是可以寻个时间上门瞧瞧,看看能否从他口中套出些关于阿爹有用的信息,只记得先前似乎听他提及,阿爹当年在学堂中算是佼佼者,也不知为何没有继续念书。
她正想着心事,身侧的陆今屿从怀中取出一枚精致的香囊,抬手递到沈之禾跟前,一股淡淡的药香在鼻尖萦绕。
“郎君这是何意?”沈之禾抬头,眸中满是不解。
闻言,陆今屿就着摊开双手的姿势,压低着嗓音,同沈之禾解释,“明日你要去吴家做寿宴,吴永瞧着不是个心思重的,但那孙县丞你也见过,瞧着就是不是个好的,那吴家同他混在一起,估摸着也不是什么善类。而那吴永对你的心思,你也知晓,若是他趁着明日寿宴的机会对你下手,你恐怕无法防备,这香囊中装了不少提神醒脑的药材,你带着。”
说罢,陆今屿不顾沈之禾的拒绝,起身走至她身前,半蹲着身子将那香囊挂在她腰间。
两人正纠缠间,竹楹捧着一盘刚出锅的辣子鸡匆匆推门而入,入目便瞧见她家公子与她家小娘子,在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顿时嘿嘿一笑,飞快将那辣子鸡送到岑郎君与那少年桌上。
道了声慢用,转头便跑到几人身旁,正要开口,便被周莹身侧的锦春捂着嘴一把拽走。
“阿禾,你便听他的,吴家可不是好相与的,先前听阿爹说,那家子是靠放印子钱起家的,手段狠厉。”周莹抬手按住沈之禾要解开香囊的手,轻声劝道。
闻言,沈之禾才歇了要归还香囊的心思,倒不是矫情,实在是这未婚男子赠予香囊有特殊寓意,她瞧着腰间那精致的香囊无奈叹了口气,抬眸望向陆今屿,只见他虽面无表情,眸中却氤氲着笑意。
此人身份尊贵,相貌又是上乘,这等男子对自己如此上心,若说不心动是假的,但他们之间天差地别。
忽而一声叫唤,打断了沈之禾的思绪,她循声望去,只见那位名叫阿恒的少年,脸颊涨得通红,连带着嘴唇也是通红一片,额间布满细密的汗珠,正不停地“斯哈”出声。
岑郎君才倒了杯凉茶,那少年便接过猛灌了一口,毫无作用,顿时眼泪汪汪地望着岑郎君,那可怜兮兮的模样,真是让人又好笑又好气的。
“小娘子可有何解辣之物?”岑郎君从怀中取出一块饴糖,剥了外层的糖纸,塞入那阿恒口中,扭头向沈之禾问道。
“郎君稍待片刻,我去给小郎君倒上一碗牛乳。”说罢,沈之禾匆匆朝灶房走去,片刻便端了一碗牛乳从后头赶来。
一口将牛乳饮尽,阿恒才觉得口中的辣味被压了下去,他躲在岑郎君身后,不好意思地瞧着沈之禾,先前她提醒过自己这辣子鸡味道极辣,倒是吃不了辣的人,自是不要尝试,自己却因着嘴馋硬是点了一份,眼下好了,在这么多人面前出了洋相。
“眼下好些了吗?”岑郎君冲着沈之禾感激一笑,低着询问身后之人,瞧着他点了点头,这才同他秋后算账,“早便同你说了,吃不得辣不要点,如今好了辣成这样,若是小娘子食肆中没有牛乳,你当如何?”
自知理亏的少年,口中含着饴糖一言不发。
瞧着那少年再无异常,沈之禾冲着竹楹招了招手,“将这辣子鸡撤走,小郎君可爱吃甜?那便补上一份糖醋排骨可好?”
“自然是好的,今日实在麻烦小娘子了。”岑郎君冲着沈之禾一拱手,心中暗叹一声,不愧是世子瞧上的女子,可是身份差了些,他瞧着沈之禾的背影消失不见,这才收回目光。
谁料一扭头对上陆今屿冰冷的目光,心中一紧,当即低下头来,这才想起自己得了陆将军之令来此,还未同世子讲,眼下倒是有些麻烦了,听闻那三位钦差还未离开,自己这几日总归还得避着些。
第104章糖醋排骨
瞧着自己被认出来的岑郎君,再不敢像之前那般同邻桌的食客谈天说地,低着头如坐针毡,只恨自己为何要纵容阿恒再点上一份糖醋排骨。
谁料坐于他身侧的大娘,瞧着他二人面容清秀,衣着富贵,倒是镇子上难得一见的俊秀少年郎,想着家中还有几位适龄的女娃还未寻到人家,当即摇着蒲扇,笑着凑上前来。
“郎君瞧着面生,可是从外地来的商人?”
闻言,岑郎君抬头,偷摸瞧了眼床边的陆今屿,只见他端着一只烟青色茶杯,侧头望着窗外,并未关注自己这头,而他本就是个话多的性子,说来惭愧,原本将军是打断让梧青来着红叶镇,实在是自己话太多,惹得他头疼不已,才将自己丢出军营。
收回望向陆今屿的目光,岑郎君脸上扬起一抹讨喜的笑意,冲着那大娘道:“大娘说笑了,我哪是什么商人,不过是同幼弟来此寻亲的。”
话音一落,那大娘霎时来了精神,若这二位郎君是外来的商人倒也罢,毕竟瞧着手中有几个银钱,却日日在外头奔波,算不上好亲事,如今既是来寻亲的,这二位郎君又是一身好料子,瞧着就是富贵人家的孩子。
当即喜滋滋的瞧着眼前的岑郎君,那模样瞧着越瞧越喜欢,当即又笑着问道:“如此看来我们这红叶镇倒是难得的风水宝地,您瞧瞧靠窗那位丰神俊朗的郎君亦是来此寻亲,听说啊,那位郎君还是京中来的贵人哩。”
闻言,岑郎君额间爬上冷汗,不敢应声,心中暗道一声他自然知晓此事,好在尴尬的气氛并未维持多久,便瞧见竹楹端着一盘色如琥珀的糖醋排骨,匆匆赶来。
“郎君,您二位的排骨来了,快趁热吃。”
瞧着竹楹将手中的排骨放下,岑郎君冲着她感激一笑,随即扭头冲那大娘道:“大娘,实在抱歉,我兄弟二人吃完后还有事,便不同您说了。”
说罢,扭头望向桌上那碟排骨,只瞧着新鲜的仔排滚在浓郁的汤汁中,炖得酥香软烂,筷子一夹便脱骨而下,隔着老远便能嗅到那酸甜的滋味,岑郎君身侧的少年早便忍不住了。
伸长了手臂,夹起一块排骨,略吹了吹便塞入口中,霎时糖醋酱汁的酸甜在唇齿只见缠绵,咬破外头那层炸得酥脆的外皮,鲜嫩的汤汁瞬间溢出,本就喜食甜的少年,眸子一亮,抿了抿唇。
藏在桌下的左手,轻轻拽了拽岑郎君的衣摆,“兄长,这味道极好,你快尝尝。”
话音一落,那少年无师自通地端起一碗米饭,抿着唇取过一只汤匙,探着身子舀了几勺糖醋汁浇在米饭之上,他飞快将米饭与汤汁搅拌均匀,随即又夹起一块排骨,筷子微微一动,那骨肉便从中间脱落。
他察觉到岑郎君疑惑的目光,抬头腼腆一笑,抓着汤匙就着那脱骨的肉,舀了一勺塞入口中,汤汁浓郁的鲜香,夹杂着米饭的香味令得这位名唤阿恒的少年,满足地眯起眸子。
心中暗叹一声,难怪前些日子陆离回了趟军营,宛如要他的命似的,这小子嘴巴实在太严实了些,在这红叶镇日日吃得这般好,竟一点都不漏嘴风,想着那少年抬头瞪了陆离一眼。
恰好与口中叼着油焖大虾的陆离对上视线,瞧着阿恒眼中的不满,陆离心中暗道一声坏了,看来自己是被这小子记恨上了,别瞧他如今一副柔弱可欺的模样,心比谁都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