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震惊之后,海稼轩随即察觉,这座新坟只有墓碑,底下却是泥土实地,并无棺木,亦无尸,乃是一座空坟。
怪异的布置,让海稼轩也为之错愕,搞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但在片刻的惊愕过后,他定下心神,想要走进山洞去,可是才一举步,脚又停了下来,放弃这打算。
没有必要特别进去,即使进去,当里头的人有意躲藏,自己也是见不到他的,因此,想说什么,在这里说也就够了,即使不特别大声说话,该听见的人也会听见的。
“我……不知道你在不在这里头,也许在,也许不在,也许你根本早已死了,但是站在我的立场,有些话就算你死了我也要说给你听。”
对着黑沉沉的深邃洞窟,海稼轩缓缓说话。
“胤禛操控了不死树,要凭此驾驭、控制人间界,时间只剩下三天,我们将会师雷因斯沿海,共同讨伐胤禛,打这最后一仗,不管是胜是败,我们都没有遗憾……但……这一仗的胜算不是没有,却是不高,我们需要更多的帮手……”
“你的立场很难抉择,这点我可以料想得到,对已逝者的尊重与顾忌,让你纵然幸免于难,也只能装聋作哑至今,当一个人们眼中的死人,你的个性就是这样,从我开始教导你的那天开始,始终没有改变过。”
“若撇开人魔之别,你确实没有理由与我们同一阵线,所以我也不要求你到时候同赴战场,但至少有一件事情,我希望你能好好想清楚……你曾说,当初你们三人共同种植那棵银杏树时,誓要让这个世界更好,要打造一个比现在更美好的世界,如果让胤禛统治人间界,那个世界会比现在更好吗?”
该说的东西,已经全部说了,再多说并没有什么意义,当自己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说,海稼轩就不再逗留,朝着东方破空而去,赶回雷因斯会合众人。
也就在他身影消失后不久,黑暗的洞窟阴影中缓缓踱出一道人影。
似乎不想见到阳光,在距离洞口不远便停步,大半个身体仍隐藏在阴影中,更没有露出面孔,只是隔着一段距离,遥遥望着天空,若有所思,跟着才把目光望向洞窟口的一冢黄土。
良久良久,一声疲惫的叹息回响在洞窟内……
决战时刻一天一天逼近,海稼轩所带回的消息,让雷因斯阵营增添几分兴奋,但却没有太多的喜意,毕竟,能找到王右军固然很好,不过却没有多少实质助益。
“不管这些,反正我们就集合我们的战力,全力一战,纵死无悔,这样子就足够了。”
源五郎这样激励着战友们,所说的话虽然不中听,但却是事实,对于已经有了觉悟的人们而言,这确实很能提升他们的战意。
就在决战前的一日,妮儿和泉樱也从魔界回来,与正在海港边集结部队的源五郎会合,谈到在魔界所生的种种,令源五郎和海稼轩同感诧异。
“等等,照小五你的说法,在我去魔界之前,你就对我做过手脚,那时候你告诉我几句口诀,说是能平复真气混乱的功法,其实是拿来诈骗多尔衮的?”
“嗯,是这样没错,多亏妮儿小姐了。”
得知多尔衮被源五郎暗算成功的妮儿,起初当然是很不高兴,但在源五郎拼命解释“欺敌必先欺己”的理由,并且磕头认错后,她这才表示谅解。
“多尔衮为人机警,如果不靠妮儿小姐的帮忙,单靠我的苦肉计,未必能暗算他得手。”
“但这样一来,天武圣功就没有了,不是很可惜吗?”
“嗯,我是有预留一些后着,不过现在局面变化太大,多尔衮自从重伤逃逸后,就没有再出现,我也不确定这些后着能不能派上用场。”
正当源五郎与妮儿相顾叹息,营帐外忽然骚动起来,侍从官跑来禀告,左大丞相凯旋归来了。
“啊?他回来了?真是想不到啊。”
自从稷下之战后便失去消息,源五郎一直不知有雪下落,以为他与织田香混在一起,突然听到他回来,还真是有点吃惊。
“死老三,你他妈的真没义气,兄弟失踪了那么久,你居然一点动作也没有!”
“别诬赖我啊,我有做很多事的,棺木、寿衣都照你尺寸买好,连牌位和灵骨塔都订好,如果你再晚几天回来,这些东西就可以派上用场,现在你回来了……唉,东西都得拿去退,还是先报公帐吧。”
异样的欢迎词,让雪特人暴跳如雷,几乎就要冲上去掐扁义兄弟的喉咙,但风华却适时出现,劝开了雪特人,让他取出怀中的东西。
那是一张随手撕下的绢布,沾染了不少泥垢,上头以狂草书写了十四个大字,乍看之下,书写之人似乎迷蒙大醉,笔法很乱,可是看久了之后,便觉得一笔一划奔走若龙蛇,霸道气势跃然而出。
海稼轩和源五郎几乎是一看到便脸上变色,齐声同问道:“这是皇太极的笔迹,你们从何处得来?”
风华却只是微微一笑,道:“字中有深意,两位一看便知,何必饶舌多问?”
妮儿不懂他们双方在卖什么关子,凑过去一看,只见绢布上写着十四个气象万千的大字。
“万山不许一溪奔,堂堂溪水出前村!”
短短两句话,内中却仿佛包含千言万语,更有一种久历沧桑之后的豁达,在经历千山万水之后,终于找到了归途,自行我道。
看着这十四个字龙蟠蛇走,意态飞扬,妮儿依稀就能感受执笔之人挥手而就后,仰天大笑,飘然而去的洒脱;曾经满腹不平、倍受压抑,曾经执着,最后却仍学会放下,当万般繁华尽皆凋落,应该要面对平静的人,独自踏上了归途。
再看看旁边的源五郎与海稼轩,他们两人的神情却都很怪,脸上含笑,目中却隐约闪着水光,似是欢喜,又似悲伤,更有着浓浓的不舍,好像已经从这两句话里头知道生过什么。
“去喝一杯吧!”
“是该喝一杯,为他祝福一声。”
“不过你不觉得这很没义气吗?我们正需要帮忙的时候,他一个人自己跑了……”
“算了吧,该来的总是会来,更何况我这次离开大雪山的时候,忽然有种感觉……多留几个非战斗员下来,用教育来栽培希望与未来,好像也不错。”
“唔……他确实适合搞这个!”
“从结果来说,比你我更适合啊。”
又是感慨,又是唏嘘,源五郎与海稼轩并肩出门,光是看着他们的背影,妮儿就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
本来她和源五郎非常亲昵,她也见过源五郎的每一种面孔,但这一刻的源五郎……却让她觉得有些陌生。
“喂,妮儿。”
“嗯?”
“转过头来看人啦!有人托我交一样东西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