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得皇后赶紧又是端茶倒水,又是轻拍皇上的后脊。
轩窗外,越发凛冽的呼啸雪风,将大团大团的雪花砸将在天地四处,也将温衍想要更进一步解释的心,给深深地压了下来。
温衍知道,自己是没办法跟他的父皇说明白了。若是再继续拖下去,他的瑶儿,是真的没有一点点生还的可能了。
于是,他只能迂回道:“是儿臣一时找不到瑶儿,太过情急。请父皇恕罪。那儿臣再到城内去找找。”
皇上这会儿咳得身子虚乏,没有半分力气,他摆了摆手,有气无力地道:“不要打扰了百姓们的休息。”
“是。”温衍隐住心头的悲愤,面上恭顺地退了出去。
直到确定温衍走远了,皇后方才对皇上道:“要我看,这个苏沐瑶被挟持得好。咱们皇儿为了她,变得这般猴急,根本都没个皇太子该有的样子!”
“是啊!”皇上气喘吁吁地道:“若是朕今后将皇位交给他,苏沐瑶再出个什么事儿,他是真能为她做出‘君王不早朝’之事啊!若是这般,咱们大周今后可就完了啊!”
“那你还派兵出去找苏沐瑶做什么?”皇后不悦地道。
“要找的。至于能不能找得到,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皇上喝了口热茶,缓了缓心神,方才道:“毕竟,苏沐瑶的身后,是苏应在的旧部。这些人遍布九州上下,若是知道苏沐瑶没了,他们是真有可能齐心协力来反了的。”
“这么严重?!”皇后吓了一跳。
“朕与你说过,苏应在的旧部,就是苏沐瑶的娘家。别看苏沐瑶这会儿是个孤女一个,可她背后所牵引的力量太过庞大。”说到这儿,皇上忍不住地叹息道:“当年,朕忌惮苏应在,也是因为他手中的力量太过庞大了。”
“苏应在当年就算是再怎么有能耐,他手中的兵,都是皇上您的兵,又不是他的。”皇后不以为然地道了句。
皇上苦笑了几分,并没有深说,而是满意地道:“朕之所以这般看好尤澈,也是因为尤澈确实是个办实事的。”
“我瞧着他对乐京真心,就足够了。”
“至少……咳咳……”皇上笑了笑,道:“至少他上位兵部尚书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将苏应在的旧部全部撤离了京师城。目前城内,都是杜弦的旧部。苏应在的人,都不在这里……咳咳,就光凭这件事,朕……就非常中意尤澈。”
温衍极度失望地走出乾清宫后,他绝望地看着越下越凛冽的飞雪,看着地面的积雪渐次漫过皂靴面,顿时,他心头的焦急更甚了几分。
风雪呼啸,冰冻刺骨。
温衍一边向着宫外方向疾步走去,一边在心底对自己嘲讽了一番——
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为何还要来求得父皇的帮助?
父皇本就对苏家想要赶尽杀绝,这一次苏沐瑶的失踪,正可谓中了他的心意,他会是这样的态度不足为奇。
我还在奢求什么?
前世的父皇和今生的父皇不会有任何的区别,我……
等等!
温衍脚步一顿,两眼恐慌地虚无地望着前方,一股子毛骨悚然的颤栗感,轰然涌上他的心头。
父皇本就对苏家想要赶尽杀绝?
什么意思?
我为什么脑子里会冒出这种可怖的念头?
我……
“皇兄!”向来十分雀跃的声音,这会儿在风雪的呼啸声中,竟显得羸弱无比。
温衍闻声望去,却见温乐京正全身裹着厚厚的大氅,被春雪搀扶着,向着他的方向走来。
纵然温衍心急如焚,但温乐京终究是才从火场里救出来的,他这个做皇兄的,怎么的也得安慰几分。
但温乐京是个直肠子,她嚷嚷着道:“我刚才都听说了,沐瑶是不是失踪了?!”
许是被火场里的浓烟呛的,这会儿还没怎么恢复万全,温乐京的声音听起来哑哑的,闷闷的。
“是!”温衍神情微凛,他确实也没有更多的心情去宽慰一个平安无事的人。于是,他便直接道:“我马上还要再出宫去找她,你赶紧回宫休息去。火场里走一遭,身子必定颓得很,可别再被风雪给冻着了。快回去歇着吧!”说到这儿,他忽而想起刚才在乾清宫里,听见他母后所言的那番,便又对她补充了一句,道:“父皇这会儿身子不舒服,刚才咳嗽了好一会儿,现在应是要歇下了。你若是想见父皇,等明儿再说吧!”
“皇兄,我是来找你的!”温乐京着急地道:“但现在找沐瑶更重要,我要说的那个,等你俩回来了再说吧!”
温衍压根就没有那个心情去问温乐京找自己是为了何事,便匆匆地应了一声后,便着急忙慌地抬脚就走。
却在他走出十来步远的时候,忽而听见身后温乐京又高呼了一声:“对了皇兄,南城郊的那个灵火上仙听说算卦推运十分精准,若是实在找不到沐瑶,不如……不如你去问问她吧!”
若是寻常,温衍早就心头火起,要好好教育一番自己的皇妹,他想说,这种巫蛊之术绝不可信,都是一帮愚昧百姓,霍乱天下的肮脏伎俩。
但在这个节骨眼上,温衍着实没有半点儿的心情。更何况白日里,在龙坛那儿,为了这个灵火上仙的事儿,他已经教训过温乐京了。
于是,他的脚步没有做半分地停留,便直接向着宫外疾步而去。
因为在午门外不远处的南长街,温衍早已安排了一个补救方案在等着自己。
重新经历一世,他绝不会把所有的期待都寄托在他的父皇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