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有容笑笑不语。
东昌公主自那之后,拉拢朝臣,结成朋党,高宗崩殂后,是东昌公主亲自将兄长扶上皇位,由此权势愈盛,以谋逆之名,借睿宗的手屠尽清河崔家的嫡支血脉。
崔知温已然算旁系,亦被东昌公主以无礼之罪打入御史台狱,磋磨数年。
当年的事也已过去,只是人心上的事从未过去。
无数次的午夜梦回,齐令月多次懊悔,假使当初她能有如今的权势,杨文蘅还会殒命吗?
只可惜,无人能回答她。
钟鼓清圆(四)
太皇太后丧,按律,内外命妇各于本家素服朝临三日。
这三日,独东昌公主于家中未着缟素,是以在早朝上,翰林学士为此而弹劾,齐珩下斥旨至东昌公主府,然东昌公主置若罔闻,依旧我行我素。
廷议上,齐珩与诸臣商讨杨舟蘅谥号之事,礼部领旨择选谥号。
事情进展极顺,然尚书右丞奏言:“帝之祖母已然追谥,帝之母亦已追谥,帝之生母奈何?”
尚书右丞字字句句说在了齐珩的心头上。
见齐珩沉默不语,尚书右丞又道:“今皇后有娠,皇嗣之父以为陛下,皇嗣之母以为皇后,皇嗣之大母奈何?伏惟陛下为皇嗣计,追尊先陈氏为太后,与谢后共称皇妣。”
谢玄凌静默,不发一言。
尚书右丞这一席话正是今上心里所想,今上心中对生母有愧,若非当初是他将那道诏书拦了下来,陈内人怕已经称皇妣了。
此事是今上的痛处,欲言却不可言。
尚书右丞是以替齐珩说了此话。
瞧今上的神色,怕已然动了心思。
新任礼部尚书是昌黎韩氏的子弟,对此觉得有所不妥,便出言反对:“众所周知,帝之母为先谢氏,陈氏出身贫家,何堪为皇妣?”
齐珩淡漠地看向礼部尚书。
何堪?
齐珩冷笑,士族之人眼中何尝有平民的存在?
齐珩并未说话,须臾,有不下十人出言反对,仅有寥寥数人赞成。
齐子仪出言厉声道:“韩尚书,生母与养母,你怕是昏了头,分不清了?”
礼部尚书淡笑道:“郡王,慎言。”
毕竟,天子与谢尚令都未曾发话,哪里轮得上他一个宗室子斥责礼书。
“陛下承继神器时,以谢后之子为名,天下皆闻,此时反言,有违礼法,难不成郡王是想要陛下作不忠不孝之人吗?”
“伏以出于天性之谓亲,缘于人情之谓礼,先陈氏为陛下生母,自是为情,礼不宜忘本,情自先礼,皇妣太后之名,缘何不可?”齐子仪反道。
“郡王诡辩,臣甚钦佩,礼义廉耻,礼居于先,无礼则国必失乱,尊陈氏有违礼,郡王此意则陷陛下不义,臣等是为陛下,若陛下疑臣有私,臣愿辞礼书之职。”
礼部尚书叩首朗声道。
眼下便是在看齐珩的意思了。
众人抬首,看向高台之上的人,只见齐珩冷漠凝视着礼部尚书,众人不禁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