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远寒屏住呼吸,适应着激增的水压,再往下是一片深不见底的禁区,无数神秘而庞大的怪影潜伏在那里,黑暗中似有一双双眼睛幽幽亮了起来。
他收起视线,将注意力转回敌人身上,从谢尔南颈上拔出钢刀,看到这人被捅穿的地方赫然出现了一个窟窿。血雾倏地散开,在潮水涌动之下飞快蔓延着,让他们周围的海域一片殷红。
“你…杀……”
谢尔南嘴唇翕张,不断有气泡从颤动的口腔中冒出,他死到临头,指节竟然还艰难地抽动了一下,朝着胸前摸索而去,似乎是想用异物。
路远寒岂能让敌人得逞,他解开了对本能的束缚,顷刻间,无数深黑色的触手从他身上涌出,在水中就像回归了主场,盘错庞大的根系向前倾轧,一瞬就撕碎了海盗的血肉,它们狂欢着,猛地张开大嘴,将新鲜的食物吞了进去。
谢尔南·布莱文斯。
他品味着舌尖上流淌的鲜美,将这罪恶的一生嚼碎了,任其消散无踪。
进食结束,谢尔南尸体的残骸缓缓沉向深海。路远寒从指尖放出一条触手,黑影蜿蜒而出,灵活地勾起那条项链,又迅速收了回来,将这件冰冷的礼物戴在了他颈上。
至于银白幽灵号,船长已死,海盗也被杀了多数,剩下的人无法再对他构成威胁。
路远寒梳理完自己的思路,视线调转,重新游向了巨舰底部,指节紧贴着金属舱板,熟练地抛鈎丶上船,看上去湿漉漉如水鬼一样。
他随手甩了一下刀,视线扫过剩下那些神情慌张的海盗。
“现在,还有谁想继续?”
无人应答。
海盗们性情狂暴,一个个杀人不眨眼,却也有着趋利避害的本能。
那麽多机械重炮丶能人异士……甚至是站在银白幽灵号顶端的船长——谢尔南阁下,都没能拦下面前的人,他们自然也不会送上去找死。
“很好。”路远寒露出微笑,“你们做出了一个明智的选择。”
他一边说着,一边缓步靠近那些海盗,指节摩挲着吊在身前的骨环,环身洁白,感受到里面隐隐散出的力量,路远寒难免有些爱不释手。
这是他在海上得到的第一件战利品,具有不小的纪念意义。
对路远寒而言,处理剩下的海盗没花费多少功夫。他只用持着枪站在一边,那些人就自觉地双手抱头,蹲在了地上,就如等待发落的犯人。
缴下的武器堆放在舰板中央,在灯光下闪着金属的光泽。
路远寒检查着状况,反手将他那把重炮放在了医生肩上。他看着医生被压得一个趔趄,体贴地出手将对方扶稳,临走前嘱咐了一句:“看好他们。”
背後传来不满的声音,似乎有人在谴责着黑心上司,但路远寒没去分辨医生到底说了什麽。
迎着凛冽的狂风,他登上银白幽灵号最高的一层,顺着桅杆攀了上去。
悬挂的死人头仍在飘荡,路远寒没有看它们一眼,撕下海盗旗,随即松开了手,那面刻着谢尔南名号的黑旗在他手上停留了一瞬,就被海风卷走了。
衆目睽睽之下,他纵身一跃,稳当地落在了舰板上。
路远寒扫视几圈,看到在医生的管理之下,原先探索船上的俘虏已经被安顿好了,而投降的那些海盗,也没有趁他不在就发起暴动。
他走了过去,从医生手中接过重炮,审视着这些让人闻风丧胆的恶鬼,开口道:“……时代在前进,你们也该适应海上新的风暴了。”
海盗们纷纷擡起头,反应不一地望着这个居高临下的杀神。
路远寒神情莫辨,拜缉察队所赐,他现在对怎样驯服一头猛兽极有经验。
他对所有海盗都下了手,让他们暂时失去反抗能力,却又不至于伤重而死,只放开一些航行所需的技术人员,剩下的则关进了货舱,留待观察。
至于探索船的成员,他们虽然失了主心骨,却不打算留在银白幽灵号上,路远寒给了一艘救生艇,就放这些人匆匆离开了。
“阁下,您跟我这边走……”
一个花臂海盗谄媚地带着路,不时转头偷偷打量着跟在身後的人。
这人看上去喜怒无常,一出手就控制了整艘船,甚至对自己犯下的杀孽毫无动容——毋庸置疑,他比银白幽灵号上任何一个人都适合当海盗。
路远寒没有理会那道视线,在海盗的指引下,他很快就找到了船长室。他让海盗退下,自己推门而入,随着灯光亮起,看到了里面放着的烟叶丶违禁品丶无数攻占下的船队旗帜……甚至还有一只鹦鹉。
望着落下的羽毛,路远寒微妙地一顿,随即摘下鸟笼,将那只鹦鹉放走了,反手关上门,将玻璃瓶拿了出来。
瓶身材质特殊,并没有因刚才的激战而损坏。
虽然迅速攻下了银白幽灵号,但他伤势过重,在战斗中消耗太大,只是一个谢尔南没办法提供自愈需要的能量,所以他还需要一点补品。
路远寒拧开瓶盖,用对待食材的目光扫视着触手,似乎在判断哪里肉质柔软,好下口一些。接触到那看似平静的视线,怪物明白他要做什麽,顿时扭动着挣扎了起来,试图从他指缝间悄无声息地逃走。
然而那修长的指节就像鱼鈎,精准无误地抓住每一条游动的触手,攥着透明湿润的生肉,送进了掌心下漆黑的口中。
路远寒闭上眼睛,锯齿顿时咬紧,将怪物撕碎在了一片温热的触须之中。
“你不得好……”
这是它最後的遗言。
片刻後,食道内的血肉消化完毕。路远寒检测着身体的变化,发现除了黢黑的触须以外,还多了一些透明的触手,这是他从怪物那里掠夺的能力。
有了新能力,路远寒现在能像怪物在船上时一样行动:
只要通过寄生丶投喂等方式,将一部分属于他的组织留在别人体内,就可以调动分割出的血肉,用来操控对方的想法。
等到新鲜感过去,他不紧不慢地收起触手,在船长室里溜了一圈,到处翻看着谢尔南多年来攒下的收藏品。作为一名海盗,这人似乎太道貌岸然了,书桌上除了刀具,还放着不少名贵的蘸水钢笔,在便笺上记录着一串杀人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