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撒……维纳以德……”
尽管神降带来了致盲效果,但柯林顿的术士仍在念着祈求降临的咒语,只是路远寒已经杀到了那人身後,他割开脖颈,迸飞的血线像是一串美丽的落珠,术士神情惊恐地倒了下去。
施术者气息断绝,咒文自然也就戛然而止。
路远寒杀人後没有一秒停顿,他快速逼近前方的祭台,同时观察着瑟雷提斯的反应,只见雨势倏然变慢,裂缝中探出的触须也在一瞬间凝滞在了高空,显然,对方降临的进程被他打断了。
不过几秒,祭台已经近在眼前。
路远寒毫不犹豫,他攀着平台边缘翻身而上,快得就像银光掠过,和柯林顿公司最完美丶同时也最强悍的造物站在了同一高度。
望着仍在沉睡的杀器,路远寒步步靠近,跟对方面对面,他骤然伸出一只手掐紧了那副肉身的脖颈,刚才的厮杀让他的作战服撕裂了不少,年轻人微微仰起头,混着血丝的雨水顺着他的湿发而下,衬得他冷酷无情,看起来就像一个魔鬼。
被他掐着的容器缓慢睁开了眼。
路远寒意识到,瑟雷提斯降临在了此处,那纯白色的妖异瞳孔让人不寒而栗。
无论血脉还是位格,对方都远胜于他,即使被限制在这具容器中,无法发挥出执掌的全部力量,瑟雷提斯释放出的恶意也让他脑海中每一个念头都在颤动。
“你丶身上……有熟悉的味道……”
瑟雷提斯刚从漫长的沉睡中醒来,似乎还没适应人类的语言系统,以至于祂说出的每一句话都非常艰涩,带着脱离时代的沧桑。
路远寒的视线不易察觉地闪烁着。
他很清楚自己接触那本禁书太久,不可避免地沾上了死亡的气息,才会让瑟雷提斯感到熟悉。
但现在正是搏杀的关键时刻,路远寒的视线倏然一冷,他张开了嘴,无数触手从他唇下蜿蜒而出,从对方打开的口腔挤进了容器身体内部,顺着任何缝隙趁虚而入,触须们嘶吼着,进攻着,在这一刻表现出了极强的侵略性。
瑟雷提斯似乎没想到面前人会主动攻击,但祂再怎麽被人遗忘于历史长河中,终归也是一位执掌着无上权柄的神祇。
霎时间,容器额角青筋暴动。
逐根撑起的血管让那张惨白的脸看起来恐怖至极,他面上的五官丶油脂正在逐渐融化,就像一个从冥河里爬出来的水鬼,那代表瑟雷提斯正抵抗着外来者的侵袭。
属于莱昂纳多·柯林顿的脸早已面目全非。
两个邪祟共同争抢着一个容器的使用权,这场厮杀毫不见血,亦悄无声息,唯有顷刻间铺满蓄水池的触须根系展现出了那种无可掩盖的杀气,它们彼此纠缠,撕咬,甚至是吞噬着另一方的血肉和权柄。
暴雨下得更猛烈了。
即使祂丶又或者他无意伤害,柯林顿公司那些人也已经承受不住争夺之战的影响,他们有些仍在昏厥,还有些暴毙而亡,大厦顶层变成了一座屠宰场,断肢残尸流出的血液浸红了那个蓄水池,就像冥河垂下的一滴血泪,酝酿着极为深重的怨气。
路远寒和瑟雷提斯之间的抗衡还没有争出结果,就在这时,那条全身覆满鳞片的鱼人朝他前进了一步。
在它的带领下,剩馀十一个亚裔种也缓慢行动了起来,朝着祭台不断前行,隐隐渗血的断尾在地面上拖行出一道深刻的痕迹。那些容貌恐怖的异种生物刚被年轻人救下,免于惨死的命运,它们自愿献上忠诚,顺从得就像一群在新王膝前俯首的臣民,主动触碰到了无数黑色触须。
就在産生联系的一瞬间,源源不断的力量顺着触须涌了上来。
两者之间微妙的平衡倏然打破,路远寒的指节越发用力,在容器脖颈下掐出了一圈明显的淤痕,滴答丶滴答……瑟雷提斯的血从他指缝间滑下,甚至还没坠地,就被张开利齿的触手吞进了腹中。
瑟雷提斯霍然失语,那双充满威仪的神之眼中流露出一种不可置信的愤怒,即使是最高等的存在也无法理解,为何後裔们背叛了祂,转而投奔了这低劣丶下等的无名怪物。
路远寒垂下视线,在他微微张开的口腔内侧隐约露出了一点舌尖。
“轰隆——”
因为强烈的雷暴,柯林顿大厦周围的磁场处在严重紊乱的情况下,随着那震耳欲聋的声响,轰然劈下的闪电将公司附近巡航的小型无人设备击落,一艘又一艘燃烧着的金属装置坠毁,尾翼下冒出的黑烟就像死亡预警,让派克·汤普森一时间看得有些心惊胆颤。
办公室内的机械挂钟已经走到了21:00。
烟灰缸里积满了他掸下的灰,尚未熄灭的一线火星忽隐忽现。
派克·汤普森烦躁地从办公桌前起身,他推门走了出去,深夜的柯林顿大厦像是葬着无数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一样寂静,这让他倏然意识到,那些巡查着各层的安保员丶警犬似乎消失了,就连盥洗室中的小飞虫也不例外……
公司内部只剩下莱昂纳多·柯林顿的雕像。
就在派克·汤普森转首望去的刹那,雕像上的面孔一瞬间变得俊美无比,那双多情的眼睛似乎在注视着底下的人。
然而神像之下,却延伸出了无数黝黑的触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