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掀开车帘看去,石墙青瓦、斑驳的树影、喁喁私语着的男女,一切都如当年。
当年他注意到她之后,便时常寻一个合适的位置,不远不近地窥伺她。
那时她就常来白家后门,偷偷接白邈出来游玩。
白家附近还有一家茶楼,她有时怕被白母白父看见,会在那里等着白邈出来相会。
后院还有一棵长得极高的石榴树,崔韵时出入不需借助这棵树,她只是时常坐在树上,等白邈从自己院中偷偷摸摸出来,摸到后门,她就学鸟叫和他爹娘说话的声音逗他吓他。
少男少女,情意纯挚。
这样好的日子,白邈过了十几年。
换作他是白邈,他也忘不掉。
他看着崔韵时从怀里取出一截短短的干花枝,和白邈两人互赠了雪信花。
谢流忱按了按自己的胸口位置,他也买了一枝,一枝或许永远都送不出去的雪信花。
他轻轻将头抵在车壁上,等着他们说完话,终于分别,崔韵时重新上了马车。
她要回谢家去了。
如今正是最热闹的时候,街上都是来来往往的车马行人。
谢流忱的马车跟在后面也不会引起她的注意。
可他觉得一点都不好,自己这样跟在她后头,就像一路相送,让她远走。
——
崔韵时回到松声院,丫鬟送上一碗暖身的热汤。
崔韵时懒懒瞥一眼那碗冒着丝丝缕缕热气的药膳排骨汤,不需丫鬟说,她都知晓这汤是怎么一回事。
必然是谢流忱出门前吩咐的。
之前她失忆的那阵子,一直都是如此。
他白日哄着她去了南山寺、颜家马场、三秋园之类的地方玩,一去一回,回到家时常常天都黑了。
某一日开始,只要她回来,就一定会有一碗放在灶上热着的汤,温温的刚好入口,喝下后暖身驱寒,每日都不重样。
他这份用心,若是放在几年前她自然是会领受,觉得日子终于有了转机,而现在就不需他多此一举了。
她又不是傻子,记吃不记打。
不过汤是没有任何过错的,她当然要喝。
屋中烛光倾泻出来,谢流忱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将自己的影子藏起来。
他往里看了一眼,见她一勺勺喝完了汤,正撑着脸发呆,似乎有些疲惫的样子。
她今日走了许多路,必定累了,之前她失忆那会儿,每晚他都会给她揉揉腿按一按脚。
但现在不是那时候了,她不会让他碰她一下的。
他有心想为她做一些事,可是她不会让他近身伺候。
他站了又站,刚想进去,又听见她吩咐人放洗澡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