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斐看着铜镜,忽而叹了口气:“也无怪圣上为难。窈窈的亲事,确实是个烫手山芋了。”
她其实没怎么与崔循打过交道。
因年岁差了不少,她在建邺时,崔循虽已是同辈中佼佼者,但也仅限于此。旁人提起他,说的是崔氏那位小公子姿容如何出众、文才如何惊艳,在她看来与那世家那些个“芝兰玉树”没什么分别。
崔循真正崭露头角,再度撑起崔氏时,萧斐已远在阳羡,时不时会听到这位的事迹。传言难免会有失真之处。但只需看如今崔氏势力如何,就知道崔循绝非好拿捏的人。
他这样的人,对什么越是上心,就越是势在必得。
屈黎揣度着问:“圣上是对少卿有何不满?”
“谈不上不满,他只是不希望窈窈为了换取利益嫁入崔氏罢了。”萧斐将这位庶兄的心思看得清清楚楚,一时又有些感慨,“他这样堪称迂腐守旧的人,能这样想,倒也是一片慈父之心了。”
屈黎知她话语中的怅然从何而来,低声道:“此心一如先帝。”
“窈窈的处境较我当年,恐怕难上许多……”萧斐抿了唇脂,正欲开口,却有婢女前来通传。
“崔少卿登门拜访。”
按常理来说,这时辰登门并没什么问题。
只是离了建邺后,萧斐的日子从来过得懒散,并不会如当年那般早早起身。毕竟用不着给谁问安立规矩,也没那么多往来庶务要过问。
以致眼下还没用朝食,崔循便来了。
萧斐看了眼天色,吩咐道:“奉茶,请他去花厅等候。”
她并没打算委屈自己,空着肚子待客。一来应当不是什么紧要的事情,二来,也是有意晾着,想看看崔循的反应。
知羽在长公主身侧侍奉多年,从禁庭到阳羡,见过不知多少姿容出众、风流蕴藉的士族子弟,自问也算见多识广。
饶是如此,在见到这位崔氏的长公子时,依旧不免赞叹。
他形表样貌、风姿仪态正如传闻中所言那般无可挑剔,渊渟岳峙。
既并不似有些轻狂的士人那般,趾高气昂,几乎要将轻慢写在脸上;也不会如那些有意讨好的客人,谄媚奉承,总想着打探些什么。
如岿然不动的山,又或是深不见底的湖,难以触动,不可企及。
以崔循今日地位,几乎无人能令他等上这样漫长的时候,从踏入花厅到长公主露面,近乎半个时辰。
但他脸上并无半分不耐烦,平静起身问候。
萧斐见过崔循数次,却从未如眼下这般仔仔细细地审视过对方。她在主位落座,不疾不徐道:“多有怠慢之处,还请见谅。”
崔循由着她打量,神色自若道:“仓促造访,是我多有冒昧。”
“实是令我始料未及。”萧斐轻笑了声,开门见山道,“不知少卿今日来我这里,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