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窈心跳仿佛快了一拍。
挪开视线,正欲放低灯,却被崔循接过,温润的声音响起:“夜间风凉,还是我来吧。”
萧窈没推辞,她收回手,轻轻揉搓着冰凉的指尖,又牵着他的衣袖:“这边。”
此处芦苇丛生,足有一人高。虽不似夏日那般繁茂,但兴许是湖水周遭气候使然,却也不曾干枯。
萧窈牵着他穿行其中。间或有枝叶从她脸颊拂过,她自己浑不在意,崔循凝神看着,抬手以衣袖替她遮挡。
他的注意全然放在萧窈身上,直至她满是雀跃地招呼他“快看”,这才抬眼看向周遭。
夜色中幽光点点。
这时节,竟还有不少宵烛聚集于此。流光溢彩,照出朦胧湖景,影影绰绰,美不胜收。
像是只有梦境中才会出现的场景。
似是被萧窈与他惊扰,原本藏于芦苇丛中的宵烛也四散开来,越来越多,幽光飞舞,犹如繁星满天。
“崔循,”萧窈立于其中,夜风拂过鬓发,脸颊不知何时蹭了灰,像只花了脸的小狐貍。自己却毫无所觉,眉眼弯弯,回头向他笑,“生辰安乐。”
崔循一时没能说得出话,只抬手按了按心口。
仿佛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这无边夜色中,如擂鼓。
他心中倏然生出个念头。
这辈子直到老、直到死,自己应当都不会忘记这一幕了。
这些年来,崔循的生辰总是热闹极了。
到底是崔氏的长公子,自出生起便备受瞩目,后来入朝真正意义上独当一面开始,想要与之交好、讨好的人就更是多不胜数。
崔循喜静,对打着各种名义的筵席素来谈不上热切。但他也并非孤僻到特立独行的人,每逢此时,也总会含笑应付宾客,熟稔地与之寒暄,谢过好意。
他从未有过这样冷清而别致的生辰。
也没有哪一回生辰,能令他如今日这般触动。
萧窈并不会如那些宾客一样,说着辞藻华丽的吉利话恭维他,道了声“生辰安乐”,便从袖中取了只纱囊,抓萤烛去了。
她并非精心准备为他庆生。
只是有自己喜欢的去处、想做的事,顺道带他来看而已。
可崔循还是因此感到久违的欣然。
他自少时起就被祖父教导应沉稳,经年累月下来,与其说是喜怒不形于色,倒不如说,很少有什么能触动他喜怒情绪的事物。
早前因王旸之事,姑母曾泣不成声,指着骂他“薄情寡义”。崔循平静听了,未曾争辩,心中亦认同此语。
他本就是这样的人。
但与此同时,他又总是会被萧窈身上旺盛的生命力所打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