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萧窈眨了眨眼,“而今阿父身体每况愈下,我想先搬回朝晖殿,以便能够常去探看。”
她自问已经将话说得足够委婉,换来的却是崔循毫不犹豫的回绝。
“我从未拦过你回宫,今后便是日日去,也不会有人敢说什么。”崔循将洇湿的纸张随手撂开,“又何必大费周章搬回去?”
萧窈并不争吵,只定定看着他。
清澈的眼眸映出他的身形轮廓,那样近,却又仿佛隔着千山万水。
“若由你回了朝晖殿,将来又要去何处?阳羡、武陵,又或是湘州?”崔循一一数着,又折下红梅细枝,为她簪在发上,“……你终究还是厌恶了我。”
昔日上元节,王家楼船宴上。
他曾告诉过萧窈,“物以类聚,我与他们并无多少不同。”
“你若看明白,迟早也会厌恶我。”
人生在世,无法斩断自己出身。崔循看不上那些放浪形骸的酒囊饭袋,却也清楚,自己并非出淤泥而不染,谈不上有多干净。
所以当初令他瞻前顾后,想要推开萧窈的,从不是什么出身家世,而是从一开始就隐隐窥见的、难以长久的将来。
成亲后,他总厮缠萧窈。
是食髓知味,也是想要占据这仿佛哄骗而来的光景。
“可纵使如此,我也不会允你离开。”崔循抚过萧窈被朔风吹散的发丝,低头寻到她微凉的唇,喃喃道,“你总是应与我在一处的,生同衾,死同穴……”
“……休想与我划清界限。”
肌肤相亲时,彼此的温度、气息相互浸染,仿佛再也分不清彼此。
萧窈是个爱憎分明的性子。
于她而言,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从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在与白家这场旧怨中,陆家无疑是错的那方,而崔循却还要偏帮着陆家弹压管越溪,实在说不过去。
可面对崔循神伤的这句“你终究还是厌恶了我”,却下意识想摇头。
因她已逐渐明白,这世上之事难以一概而论,也难求全责备;更要紧的是,她发觉自己怨不起崔循。
这点认知几乎令她生出些惶然。
面对近乎凶狠的亲吻,萧窈试图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却被崔循扣着腰,又按回怀中,一丁点躲避的余地都不再留给她。
朝夕相处,彼此都太过了解。
修长的手在腰间游移摩挲,不多时,萧窈已伏在他怀中细细喘气。
她有气无力地攥上崔循的手腕,摇了摇头,鬓发上斜插的细枝红梅随之晃动:“……我并无此意。”
原本清亮的眼中盈了一层水雾,犹如春日烟雨,缠绵旖旎。
崔循却不为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