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他没有起身,反而飘起了一台电话。好吧,是一台外表像电话的东西:这个简陋的小装置只能连通到公司办公室,因此与其说它是电话,倒不如说它是个只有一条线路、声音还不太清晰的传声筒。“老板,这里有个名叫克丽丝蒂·萨卢迪福的矿工,她坚持要买车票。”
亚历克斯开始后悔自己没有半夜逃出公司了。“我这就去找别的小马……人来。”他站起身。“在这等着,领导几分钟内就过来和你亲自谈谈。”他跑出大门,顺便把门锁了起来。
此时亚历克斯是真的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重大错误了。确实,公司附近有巡逻队巡视,就是为了遣返“擅自脱岗者”的,但这也不是说她就没机会逃跑了!她倒是也可以选择在大庭广众之下出,徒步前往春城,但如果她那样做,他们很可能只是会在半路杀了她,然后就说她被“土匪”掳去了。
要是真走到最糟糕的那一步,那杰西和埃兹大概还能躲两周,要是她们省吃俭用,大概能躲三周。她真的能在那之前赶到春城找到那条龙吗?
亚历克斯真希望自己有后悔药可吃。
房门有一阵子没有开,她便用这几分钟哼唱起《吨(sixteentons)》的曲调,心想要是她没能逃出去,她该怎么给他们一铁拳,但直到房门重新打开,她也没什么头绪。在这种怒火上脑的时刻,她实在难以冷静做出计划,也许时间再长点她就能做出周密计划了吧,兴许还能想出办法从这里逃脱,但时间是如此短暂,就连那条龙也来不及赶来救场。
门把手微微扭动,几只小马走了进来,都是陆马,其中一只正是此地的最高领导。他和许多小马一样穿的衣服不多,她之前听过他的声音,但从来没与他真正交谈过。随他走进房内的还有两只魁梧的雄驹,其中一只推着一个貌似空空如也的小矿车,车里少数几件物品沉重无比,在灯光下闪着寒光。
他们都没有开口,而是直接走进了屋。亚历克斯起身与老板对视,问道:“你们要做什么?”她让自己的蹄子牢牢贴在地上,希望这样就能让这片土地最大程度赐予她力量。
斯隆——这里的最高领导只是叹了口气,在罗纳德刚刚坐过的位子上坐下:“做些我本不想做的事情。你的名字是克丽丝蒂,对吧?”她点点头。
“请坐。”
“请原谅我的失礼,但我有句话要说。”她躲过那两只雄驹的紧逼,向墙边迈出一步。“我还从来没被两个人一左一右夹击过呢。”
他又叹了口气:“我知道。好吧,那我们还是开门见山吧,萨卢迪福女士。你的妹妹还在我们这里,对吧?为了她好,你最好还是合作。”
亚历克斯是真的不会演戏,但她还是尽量做出一副恐惧的表情,躲开这两名打手说道:“告诉我你想让我做什么。”
“我想让你坐下。”他再次指了指那张椅子。
她原地坐了下来,但后腿随时准备力。亚历克斯今天可不想死:“好吧,然后呢?”
他第三次叹了口气:“你非得惹这些麻烦吗?”
她耸耸肩:“我只是想买张票去春城逛一个下午,但你的人不让我走,还给我看了一张假合同,看着像是我签过的那一张,但明显不一样。改动的地方只有几个词,但那一部分至关重要,而我……”她用一只蹄子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的记忆力可是很好的。”
“确实。”他对身旁的两名“打手”使了个眼色,随后重新看向亚历克斯。“看来你比我想象中还要难缠,萨卢迪福女士,但你必须配合,这是唯一保证你妹妹……”
“你找不到我的妹妹,”她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你也找不到她。”她再次站起身。“不要再耍花招了,大领导,我也对付过和你一样奸诈的小人。”她弓起背准备力。“要是你想安安稳稳地结束这一切,你就放我走。要是你想杀了我,那我们可就没有回旋余地了。”她笑了笑。“你尽可以试试。”
他只是继续叹气。亚历克斯觉得他们之间的口舌之争也许就到此为止了。不管怎么说,他终究有权开除任何一名员工。她本来以为要是他担心她对他权威的挑战会让其他矿工也产生歪心思,那他尽可以把她赶到荒野里,然后派他的“土匪”解决掉她。
但在看到这两名打手和他们带来的矿车之后,她就知道今晚不会这么简单了。“要是你非得如此固执。”他向她一挥蹄子。“那就这么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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档案脑中顿时闪过无数种战斗方案。人类的战斗技巧对小马来说大多没什么用,但他们教给她的基本原则还是万变不离其中:你需要镇定心神,不能呆板地应对敌人的威胁,而是要像流水一样见缝插针。
在这危难关头,她将她陆马的能力完全融会贯通,开始从地球的骨骼中汲取力量。岩浆在这颗星球熔融的心脏中搏动,如她因这座矿井中经受苦难的小马而生的怒火般炽热。
一只雄驹挥起棍棒向她头顶砸来,却被她轻松闪过,让它狠狠砸在地板上折成了两截。借他反应不及的时间,她冲到另一名打手身前,一蹄子重重打在他的胸膛上。他向办公桌倒飞出去,把领导压在了身下,那位老板在他毛茸茸的蹄子下面不停咒骂,半晌过后两马才勉强爬起。
档案用另一只蹄子轻松把刚刚折断的棍棒踩了个粉碎:“要是你胆敢来抓我,你就要先付出生命的代价!”她用最大力气喊道,在声音中加入了她独有的魔法,但这并没能镇住他们:他们都并非来自她的地球。
这只雄驹也许本以为战斗会很轻松,突遇阻碍让他犹豫片刻,倒退一步:“呃,老大?”
“上!”他扒在桌边吼道。“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去他妈的!”
他便向她径直冲来。也许他也不止一次地对小马采取过暴力,但他之前对付的小马都是新近回归的人类,又笨拙又不通魔法,而他这次面对的亚历克斯却有着三个世纪的战斗经验,她的教官中既有人类和计算机,也有艾奎斯陲亚的士兵。
档案不闪不避,而是同样向前冲刺,俯下身将她的一只蹄子狠狠打在这只雄驹两腿之间。他的骨头如细树枝一般断成两截,整个身体在惯性作用下从她头顶飞了过去,撞在她背后的墙上出一声巨响。他的冲击力是如此之强烈,以至于整个墙壁都一阵晃动。要是这份力量完全作用在她身上,她必定会当场失去战斗能力。
地球在赐予子民力量时可没有选择,即便这份力量会让他们骨肉相残也一样。档案走到这只不停呻吟的雄驹身旁,实实在在地在他的头上来了一蹄子。她并不是要杀了他,只是要把他打晕过去而已。
亚历克斯随后又用全身力量踢开挡在身前的书架。它在这份力道下炸裂开来,木头碎片和摆放其上的书本如雨点般向办公桌飞去,纷纷扬扬洒落一地。
另一名打手从书架残骸中探出头来,虽然痛苦万分,他却仍没有放下口中的金属长矛。她挥蹄指向他瘫倒在地的同伴:“这就是你的下场,混蛋!把武器放下!”
他确实放低了长矛,不过只是为了将它插进她的身体里。她同样轻松闪过向她刺来的枪头,扭到他身旁用一只蹄子猛击他的体侧,让他和他的同伴一样沿着她的身体瘫倒在地。他最后的反抗将长矛刺入了她的身体,然而它的枪头只是卡在她的身上,没能留下半点伤痕。
他在这样的结果下大惊失色,但她并没有给他惊讶的时间,而是在与之前相同的位置又给了他重重一蹄。这次她并没有收力,因此他又一次飞了出去,撞在墙上的一张挂画上,出一声肋骨断裂的脆响。这张画有玻璃装裱,因此它没有撕裂,只是将玻璃碎片一片不落地泼洒在他的身上。
她太过关注这两名打手了,没在那位老板身上投入精力,她因此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在一声清脆的枪响后,她的胸前立刻传来了一阵刺痛。她抬起头,看到他就站在房间那端,双蹄中的枪口散着青烟,她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膛,现那颗子弹就卡在她的皮毛当中。
她重新抬起头,向他逼近一步:“再来啊。”
斯隆浑身沾满木头碎片,歇斯底里地靠在桌边,用双蹄紧握步枪对准她的胸膛再次开火。同样的,在来自地球的魔力的阻挡下,这颗子弹没能贯穿她的肉体,但它比上一次更深入皮肉,让她流出了几滴鲜血——她的魔力就要枯竭了。她祈求地球继续赐予她力量……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她与地球的联系彻底中断。这不是耗尽魔力的正常反应。她再次试图与地球的心跳产生共鸣,却只是白费功夫。
他的下一枪贯穿了她的身体,在她身后炸出一朵血花。她继续向前,强逼自己露出微笑。
亚历克斯被步枪子弹射中过。子弹会搅碎它经过的一切器官,终止所有生命活动,那种痛苦用语言简直无法形容,仿佛一把炽热的匕在她体内搅动。他微微抬高枪口,对准她的头部,但她仍毫无畏惧:“滚……滚去……”她每吐出一个字,鲜血就随她的呼吸喷涌而出。
他扣下了扳机。
译注::《十六吨(sixteentons)》:这是年创作的一描述矿工生活的民谣,讲述一名矿工在被剥削的痛苦中觉醒,开始对命运进行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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