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裳都捞起来了,你却说她还会回来,顾蕴光醒醒罢。”宋观前语气嘲弄:“看过从河里捞出来的那些骨头吗?说不定就有她的,你现在去看也来得及。”
连大婚当日穿的那黼袍都寻到了,唯独不见人,指不定被河中的鱼吃得只剩下骨头了。
“还有,你所说的她不是抛弃孩子,你看看,她走的时候有将孩子也带走吗?你究竟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师知苎不要你,你的孩子自然也不会要……”
“你竟然还在妄想她舍不得孩子,还会回来。”宋观前说得发笑,捂着双眼,殷红的唇笑出诡谲的弧度,笑得袍袖抖颤着眼角泛泪。
“哪怕她还活着,也不会回来的。”
近乎恶毒的诅咒。
顾蕴光猛地掀开眼皮,凶狠地想盯着对面笑得肆意的男人,想要冲过去让那张嘴闭上,但一站起身浑身都如同被拆卸般的疼。
他只能躺倒在榻上呼哧地喘息,用猩红的眼狠狠地盯着宋观前,漆黑眸中翻涌着痛色,阴冷的暴戾得好似一只浑身是伤的雪蟒。
“我说了,师知苎没死!”他压抑着口中翻涌出来的血味儿,一字一顿地陈述。
“你说她没死,你找得到她吗?”宋观前不怕他露出来的凶神恶煞,继续刺着他紧绷的理智,势必要将他脑中可笑的幻想打破。
“那条河连淤泥都翻出来了,只有新鲜的骨头,连个手指头的肉都被吃得干干净净,什么都没……”
“她会凫水!”
一贯清冷矜傲的声音,此刻带着不成调的嘶哑暗吼。
“她会水,选择装失忆在大婚当日跳下祭祀台,便是看见底下的水流急遄,那条河高涨水位,她将沉重的黼袍留下,定是沿着流水往下游去。”
“所以,她活着。”
没有谁比他更加了解师知苎了,伪装失忆来换取他的信任。
那日在景任殿说出那些话,最后又在跳下祭祀台时说出那句话,为的就是想让他好生善待沉商。
她可以抛弃他,抛弃孩子,但却也爱孩子。
话已经说至此了,他还是固守己见,宋观前哑然地看着眼前这似是困兽般的青年,最后不知该说些什么。
是该信他的话,还是反驳,不管是哪一个都显得可怜极了。
“罢了,你自己好生想想吧。”
宋观前也不想管他了,摇着头转身离去。
情之一字是毒药,在很久之前他就已经给顾蕴光卜算出来了。
大殿阒寂无音,唯有榻上躺着的青年浑身颤抖,发出沉闷的喘息声,黑暗将他完全隐藏起来。
从那句话说完后,他苍白无色的脸上浮起似癫似狂的神情,双眸赤红充血,死死地盯着某一处,身上的痛楚都被突然袭来的亢奋席卷。
对。
没有错的,师知苎没死,一定是活着的。
只要孩子还在,她便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