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谢岭走过来的时候,才有湘王府的侍从掌灯跟随他一路过来,随即进到房中点亮了房里的灯,谢宁也是在那一刻才看清这个房间的全貌。
谢岭在椅子上坐下,他还记着午后谢宁的失礼之举,因此看他的眼神不免有些不悦:“你既然醒了,便同本王好好说说,你究竟是何身份,今日出现在我王府门口又究竟是为何?”
“草民江沂,只是一个普通人。”
“你晕倒之后,本王府里的人请来大夫替你诊治,大夫说了,你早年间生过一场重病,后来虽得以救治,但体内始终落下了病根,今日来又忧思过度,适才晕倒在了本王王府门前,”谢岭轻声道,“本王看你的衣着,并不是家中极为贫寒的样子,生了病不好好将养着,到处跑什么?”
“不瞒王爷,草民原不是京城人士,此番入京也是有一些难以启齿的原因,还请殿下莫要追问下去了。”
“你若是这样说,那本王便更好奇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百姓有难,本王身为皇室子弟,又岂有袖手旁观之理?”
“今日王爷大恩,草民没齿难忘,只是恳请王爷莫要再为难草民了,”谢宁咬了咬牙,故作为难道,“若是殿下执意要追问,那草民便只有先行告辞了。”
“你当本王的王府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谢岭薄唇上扬,“今日你不同我说清楚,我便将你送去诏狱,让诏狱的徐大人亲自审问,只是这徐大人手底下的人下手没个轻重的,也不知你能不能撑得住。”
“王爷饶命啊!”谢宁果然一副被惊吓的样子,慌忙从床上连滚带爬似的跪倒在地上,“草民不是大奸大恶之人,还请王爷网开一面,诏狱那样的地方,草民是万万待不下去的。”
“我也不想如此,只要你将你的来历,还有你身上发生的事情,以及你所谓‘难以启齿的原因’同本王说清楚,本王自然不会为难你。”
“王爷,实在不是草民不肯说,是此事事关太过重大,草民实在是害怕啊。”
“你如今在京城,天子脚下,有什么好害怕的?”谢岭凛然道,“你放心大胆同本王说,若是遇到什么难处,本王会尽力帮你一把的。”
“正是因为草民如今身处京城之中,才更不敢说啊。”
谢岭的神色逐渐凝重起来:“你如今身在湘王府,有什么但说无妨,本王自然会替你做主。”
“王爷,”谢宁对着他重重磕了一个头,“草民江沂,乃是前太医院副院首江怀的胞弟,此番入京,正是为了替兄长申冤。”
“什么!”谢岭心下一惊,“你是江怀的弟弟?”
“正是。”
谢岭四下看了看,借着那半晌空挡平复了心中的震惊,继而又看着谢宁问道,“你口中的替兄长申冤,是为何意?”
“草民兄长当年因给陛下下毒被斩首,原本若真是凶兄长所为,草民自然无话可说,可草民近日发现,当年之事另有隐情,草民兄长是被人陷害的。”
“此事可不是你可以信口胡诌的,”谢岭心中震惊淡了几分之后,整个人面容严肃,看起来颇有几分威严,“当初江怀犯的可是弑君的大罪,不是你三言两语便能改变当初结果的。”
“草民此番入京,带来了兄长当年的信件,兄长在信中提到,他在宫中已然察觉了一些不对劲,意识到自己可能会被当做替罪羊,为了草民与母亲可以安然无恙,特意写信让草民带着母亲离开。”
“你既然十年前就有江怀的信件,为何当初不拿出来。”
“草民当年只以为是兄长让人送回来的寻常家书,再加上信件到的时候,兄长弑君被斩首的消息已经传了回来,草民觉得晦气,便没有看那封信,”谢宁按着江沂先前说的向谢岭解释道,“可是不久之前,草民家在的村子里来了一伙盗墓的,草民想着兄长已死,就算他让家中蒙了羞,也不应该被盗墓贼所辱,于是便连夜挖开想查看兄长的衣冠冢是否被破坏,机缘巧合之下重新翻看了当年的信件,这才发现了本应该十年前就公之于众的秘密。”
“你拿着手中这封信,大可以去京兆府尹击鼓鸣冤,但你却并没有这样做。”
“不瞒王爷,草民在家乡的时候便想着应当报官,在由草民当地的县丞一级一级将此事上报才算顺理成章,可县丞却觉得这是块烫手的山芋,说什么也不肯接下,草民也是迫于无奈,才独自入京想替亡兄讨回公道。”
谢岭有些同情地看着他:“当年江怀的事情的确引得父皇动了大怒,又有确凿的证据,哪怕是朝中与江怀有几分交情的重臣也不敢妄言,更别说只是你们地方的县丞,万一说错了话做错了事,丢掉乌纱帽事小,稍有不慎丢了脑袋才是最要紧的。经过江怀的事情之后,想来你们家也早就已经不如当年江怀还是太医院副院首的时候了,为了这个给自己惹一身骚,那县丞倒也确实犯不着,倒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来得轻巧。”
“草民知道此事不论落在谁手中都是极为难的,可草民还是想再试一试,”谢宁说着,苦笑了一声,“草民心想,这偌大的京城,总会有侠义之士愿意伸出援手。”
谢岭沉默了一阵,随后看向他:“你这件事太大了,先不说当年江怀的事情与先德王之间关系匪浅,单论当年父皇对江怀的态度,便足以见得此事难翻案。”
“王爷的意思草民明白了。”
“你真的明白?”
谢宁轻轻点了点头,再次对着谢岭拜了一下:“王爷的搭救之恩草民铭记于心,只是如今草民还背负着替亡兄申冤的重担,待此事了结之后,草民自会报恩。”
说完,谢宁转身便要走。
谢岭看着他的腿即将迈出门槛,咬咬牙叫住他:“罢了,你若是信得过本王,此事本王倒是可以替你想想办法。”
“可是此事牵连甚多,王爷将自己牵扯进来,并非明智之举。”
“本王不是为了江怀,更不是为了你,”谢岭说着,走到谢宁面前,“本王只是想着,若是当年之事真是如你所说有人刻意陷害了江怀,想来那人或许还以某种身份潜伏在宫中,本王所做也是为了父皇。”
“草民明白,多谢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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