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文才不屑地嗤了一声:“自然是因为他们想接近我、巴结我。”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祝英台将手环在胸前,冷笑道,“所以你这样的人永远不会拥有我与山伯之间的情谊。”
马文才端着紫红色长托盘的手不禁紧扣着边沿,骨节因用力而泛起青白色,他扬眉,凤眸凌厉的扫过她:“呵,我这样的
人?”
梁山伯见势不对,忙伸手将祝英台拉到自己身后:“英台的意思是,朋友相交,是需与别人真心相待,以心换心,而非以利交利。
“钟子期乃一樵夫,却是琴而六马仰科的伯牙的知己。所谓高山流水遇知音,知心的挚友从不在于身份、地位、门第、金钱,只在于真心。”
真心?
马文才拧眉,瓷碗里软糯的白粥上升腾起几缕轻雾,氤氲了他的视线,他抬手挥开烟气,冷哼一声,从两人之间撞开一条路来,扬长而去。
真者,精诚之至也。
他就不信,精诚已至,金石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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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夜里有宵禁,出行需通上报杭州府衙,如此一来就耽误了好一会儿,待到大夫诊脉、开方、抓药、煮药、滤渣,倒出一碗苦口退热良药时,已是丑牌时分。
王蓝田摸着滚烫的额头,又低头看着碗中深褐色的药汁,迟疑了片刻还是捏鼻仰头一口喝完,钻入了被褥中。
药效起,她发了一阵汗,就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敷在额头上降温的帕子好像被人换了数次,迷迷糊糊地睁眼,却只见一片朦胧色,便又睡了过去,待再次睁眼已是辰时。
王蓝田眯着眼,伸手摸了摸额头,温度已经降了下去。
门轴转动,双扇被人推开:“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嗯,好多了。”她应了声,起身倚在床楣板上,侧头看着进来的马文才。
他换了身素色的宽袍,里衬一件
宝蓝色对襟,腰束一掌宽的革带显出他良好的腰身比。
“大夫说病后饮食要清淡,我便让人熬了些米粥。”他说着将手里的碗搁在桌上,拿起屏风上的斗篷想给她披上,想了想还是递给她,“披上,莫要再着了风寒。”
她伸手接过,披上,随后仰头看着他泛着血丝的眼睛:“文才兄,你这是一夜未睡?”
马文才眨了眨疲累的眼睛:“若非因我,你也不会半夜高热不退……”
“所以,你照顾了我一夜?”王蓝田接过他的话。
马文才点了点头:“不过我并未逾矩,只是替你换了降温的湿帕。”
王蓝田:“看来,文才兄是想明白了。”
“嗯?”马文才愣了愣,一时没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看来文才兄已认定我是男子了。”她伸手拢了拢领口,“若你还认为我是女子,那么你此番行为便是逾矩。既然文才兄认为自己并未逾矩,言下之意就是相信蓝田是男儿身了。”
马文才一噎:“……”
他抿唇看着神色淡淡的少年,宽大的斗篷将她衬得更为娇小纤弱,苍白的脸庞上一双明媚的桃花眼向下微微弯起,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他意识到,王蓝田在提醒他。
提醒他,若他再怀疑她的身份,他就是私闯闺房的恶徒色鬼了。
“你有不交二则,但我仍想与你交个朋友。”马文才不在意,他端起桌上的米粥递给她,凤眸含笑,“精诚所至,金石为
开。我相信我们一定能够成为好朋友。”
王蓝田接过粥碗,低头看着白糯糯的米粥,摇头,淡声道:“不值得。”
她在这多则九年,少则一年,不值得任何一人在她身上浪费时间与感情。
故深交不必,寡淡如水正好。
房中一阵沉默,马文才垂首睨着她,面色微冷:“值不值得,我说了算。”
王蓝田搅着粥的手一顿,暗暗叹了口气,马文才这样的性子有时别扭的可爱,有时却也犟得让人头疼。
她撩起眼尾,眼孔沉沉地看着他:“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