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这家伙看起来有些眼熟。
这些打手都是当地的地痞流氓,欺软怕硬惯了,说话时只敢捡软柿子捏,遂对着王蓝田喝道:“是!她那个鳖孙爹没钱还债,就把老婆孩子抵给博乐坊了!”
这个时代,卖妻鬻儿是常态。
王蓝田脸色一冷,撩了撩眼皮:“花十两金子,今日这事就能了解,是也不是?”
马文才拧眉,像是觉得听错了一般:“嗯?”
那孩子更是一惊,双腿禁不住打着颤,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王蓝田:“公,公子?”
伙计愣住,这松口松得有些快,快得有些不真实。
打手进来之前布庄的人就跟他说了十两金子的事,闻言也没想那么多,只当王蓝田是个有钱好欺负的主儿,语气更是猖狂:“十两金子给爷几个当药费。”
“可以。”王蓝田轻拍两下马
文才,随后又将这几人往高处捧了捧,“几位都是地方上有头有脸的人,说出去的话可要算数。”
“那肯定的!我吴德用说一就是一,说二就是二。”领头的打手听人捧,便有些飘飘然。
“吴德用,接下来我们来算算另一笔账。”
王蓝田指了指自己衣服前的污渍,又指着那孩子,话头一转:“这家伙是你们的人,方才她撞了我,弄脏了本公子的衣服,得赔。
“我这身衣服也不贵,料子是建康云锦,纹饰是府上的绣娘所绣,既是府上绣娘,本公子便不将这一项折算在内。你们且赔个云锦的钱吧。”
说着,她比量了一下污渍的面积:“建康云锦,寸锦寸金。弄脏的这处长约十八,宽约七,折算下来是一百二十六金,抵去药费十金,凑整抹去个零头,便赔一百金吧。”
打手:“……”
马文才抿唇,勾角不由地上扬。
——原来在这等着呢。
“年纪不大牛皮倒吹得响亮!”伙计瞪眼,“建康云锦可是官锦,买都买不到!不是皇亲贵族……怎么……能穿……”
越往后说,他的声音越小。
好像从一开始,面前这位笑盈盈的公子就亮明了身份,她话中的“王府”莫非真不是唬人的?
难道今个真惹到了贵人?
“你懂得倒挺多。这身云锦自然不是买的,而是建康城里那位不能提名字的大人赐的。”王蓝田的手有意无意的拂过衣服,幽幽叹了
口气,“想来这一百金,你们也出不起。我看还是报官吧,以我之力应当能让几位的大名,上达天听。”
说罢,抬脚就外走。
在这个世道,民与官之间有着天然的鸿沟,对所谓皇权威严更抱有一种绝对的臣服与畏惧之心。
所以,当王蓝田无比轻松地将“上达天听”的话说出来时,布庄内的蛮横的众人已被吓得不知作何反应了。
“等,等等!”伙计最先反应过来,普通跪下,“公子,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给您磕头。那百金小的们给您凑,凑齐了送到贵府,您看行不行?”
说着抬眼看着其他人:“愣着做什么?快磕头道歉!”
有人不服气的嚷嚷,被他喝住:“闭嘴!”
随后看着王、马二人:“二位公子您看小的们也遭了罚胳膊折了,血也流了,头也磕了,您看看能不能……饶了我们!”
王蓝田不露声色,抬手指了指已经傻掉的那孩子:“她是谁?”
打手:“棠棣村农户家的……”
伙计撞了他一下,打断他,讪笑着说:“她是公子家的小仆,千里迢迢来找您的。哟,这身衣服真是配她。”
“还算合身。”王蓝田看了一眼,“价几何?”
伙计摆手:“不要钱,权当小的孝敬二位公子的。”
王蓝田呵了一声,丢了碎银在桌子上,又望着那孩子:“走了。”
走前她看了一眼熙熙攘攘的街市,又道:“那百金就当本公子的赌资,
明日得空我自会去博乐坊,让那些盯梢的人都撤了吧。”
闻言,伙计惊出一身冷汗:“是!”
三人出了郝记布庄,街上已经恢复往日秩序,热闹依旧,撞倒掀翻的摊子也重新搭了起来,人来人往冲散了方才的惊惶。
马文才提着东西,跟上她:“为什么不让我直接将人打一顿?”
王蓝思忖了一会儿:“你一天一夜未睡,激烈运动易猝死。不过是几个地痞无赖,搭上你,不值得。”
马文才:“???”
猝死?
他看起来那么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