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泰瞟了老爷一眼,提醒道:“走到头,是贤者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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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者湖,芦苇荡。
套在船杆上的绳子突然动了起来,速度比之先前要快很多,王蓝田拧眉,伸手拽住,反向绕回船上扣了个结,紧接着绳子绷直,倏尔又松了下来。
“这么快就遇上了?王卓然的运气,还算可以。”王蓝田扯了三下紧绷的绳子,意思是沿着绳子往回跑。
“以他的身形和速度,跑得回来吗?”马文才抬手摸了摸红晕未消的耳朵,随后顺手折了根芦苇。
“听说人在濒临死境的时候会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王蓝田瞧了眼紧绷不松
的绳子,又撇头看着马文才,“你在做什么?做箭吗?”
马文才扬眉看着王蓝田,自信言道:“要是有张弓,这场追逐戏早结束了。”
“确实。”王蓝田点头应和,“这片芦苇就是千万支箭。一箭一个小朋友。”
闻言,马文才凤眼一弯,抿唇很是腼腆的笑了笑。
他倒不在意王蓝田有些奇怪的遣词造句,比如“一箭一个小朋友”。
他正满心欢喜于她的肯定,连带着摆弄芦苇的时候,唇角的弧度一直上扬着。
马文才将外面的叶子剥掉,用手比量了下长度,确定长度后,他在芦苇杆中间靠下的位置将芦苇掰断,以刀斜切将,一头切平,一根无镞利箭便做成了。
可他并未停手,而是取出一方巾帕包住平端,系好,转握着杆身将裹着巾帕的那端递到王蓝田面前:“给你,防身用。”
王蓝田有些讶然,就听马文才又说:“箭与剑同音不同字,但都是兵|器。你且当它是把防身的剑吧。”
她伸手握着巾帕包着的地方,此物虽无剑柄,但长度与剑相当,质地轻便,用起来颇为顺手,她转腕挽了个剑花,朗声念着:“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音落,剑挽在身后,她挑起眉梢看着马文才:“我这剑花挽得如何?”
马文才亦朝她挑了下眉梢,他发现王蓝田的剑术烂得一塌糊涂,但剑花挽得确实漂亮。骑射极差,不敢驾马,马行即晕,但射
箭的准头,却能九矢中八。
他不免有些怀疑,这个王蓝田到底是不会,还是韬晦。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他微微歪头看着她,半是揶揄半是逗弄道,“你吗?”
王蓝田:“……”
她瞪了他一眼,点头,厚颜无耻应了句:“梦里的我。”
马文才无语凝噎:“……”
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本正经的胡扯道:“少年人就要敢于做梦!”
马文才:“……”
“文才兄,此物可有名字?”王蓝田抚着细长的“剑”,眼中满是喜爱。
“没有。”马文才唇角弧度蓦地一收,他摇头,神情淡淡,“我娘亲没说过它有什么名字,只说用帕子包住不会伤手。”
他说着,仰头望着深蓝的天幕,季至深秋,时过日哺,月已出,弯弯如钩,色浅浅。
“小的时候,人小,手小,力气也小,所以总拿不动剑。可不拿剑怎么练剑呢?”马文才回忆着,“我娘亲就用竹子给我做了把剑,她又怕竹子划伤我的手,就用帕子把一端包了起来。”
“令堂真是个温柔的人。”王蓝田想到昨日登府太晚,今晨走得又早,未来及拜见府中长辈,便道,“这两日匆匆,过府竟未拜见府中长辈,实在失礼。等这事了,我定携礼上门给二老赔不是。”
马文才抬眼看着她,眸色深深,王蓝田被他看得一愣,问:“我怎么了?”
马文才撇看眼去,摇了摇头:“没怎么。
”
许久,他又补了句:“我娘亲喜欢浅色的东西,到时你记得穿身素净的衣裳来。”
王蓝田垂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觉得他话里有话,但也懒得与他计较,遂点了点头:“好。我记住了。”
“他这会儿怕是跑不回来了。”马文才忽然抬手,往左边的天上指了指。
王蓝田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一股深灰色的烟升起,与天上的空中的白雾相交缠。
她拧眉:“这烟……”
“以芦苇作料,燃烟示位。”马文才讥笑一声,“这样看来,他们的船没跟上来,而是绕着浅滩而行。”
王蓝田:“在芦苇荡里点火燃烟,这就不怕……”
马文才:“这片芦苇荡处在湖中,地湿。只要在点火前将周围的芦苇砍掉,辟出一块半丈的方的地,再挖一坑,将芦苇折断在坑中点燃,火起后用湿泥盖火,就能有烟无火。”
“原来如此。”王蓝田侧头看他,“先前你站在乌篷上,是有意为之的吧。”
马文才不置可否:“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
“既如此,那待会全看文才兄的了。”王蓝田将手高高举起感知了下风向,转头问,“船家,离出口还有多远?”
船夫看了看四周:“快了!大约还有四里路。”
王蓝田望了眼燃烟的地方,又看着船已行过的地方,抬手解开了绳扣,随后又道:“船家,烦请将船行得再慢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