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鹤之猛地抬起头,再压不住那份怒意:“他们还?想让她走上那条路。”
谢玉舟一时也不知该怎么说了:“其实云挽会失忆,是在他们预料之外的事。”
“什么意思?”
“当年?云挽对你用出换命阵时,早已?是心灰意冷的状态,所以那一剑,在耗尽她性命的同时,也封存了她所有的记忆,令重获新生的她,如?稚子般懵懂,再不记得从前之事。”
“又或者说,”谢玉舟顿了一下,“那些过往被她认为是可抛弃且不愿触碰之物,被她自己封印在了剑中?。”
“若想让她想起,便只有一个?办法——令她重新习得斩魔剑。”
沈鹤之微微瞪大了眼睛。
谢玉舟有些无奈:“所以谢绮眉和扶向柔其实也很矛盾,他们会制造出她,甚至是再次复活她,本就是抱着希望云挽能承担起斩魔责任的念头去的,可重生后?的云挽,却真正有了属于她的新生,他二人亲眼看着她长大,便也不再希望她重蹈覆辙。”
“所以将她关?在遥远偏僻的掖星洲,也是出于一种矛盾的,希望她不再接触从前,不再想起过去的心思。”
沈鹤之便彻底沉默了下来,他久久未能接言,一种尖锐酸涩的疼痛在他心底蔓延,令他怅然恍惚,几乎落下泪来。
“那两个?老?东西?也没想到,云挽竟然这?么快就孤身来到了太虚剑川,还?一来就被你给捡走了,”谢玉舟轻拍了拍沈鹤之的肩,“他二人也专程提醒了我们,云挽此次前来,应是为打探她的身世,她心中?有着颇多的怀疑,我们需得小心些,最好是既不令她想起过去,也不要让她想岔了。”
“不让她想起过去吗?”沈鹤之轻声?重复了一遍。
“嗯”谢玉舟吸了口?气,“那个?突然冒出来自称是云挽未婚夫的,我也向那俩老?东西?打听过了。”
“那小子也来自掖星洲,住在云挽隔壁,从小跟云挽一起长大的,但婚约一事,他二人作为长辈并未听说过,也就是说,他俩的婚事本就是名不正言不顺。”
沈鹤之脑海中?却又浮现出了那少年?亲吻她唇角的模样。
他心中?一片苦涩:“未经长辈应允,便算是私定终身。”
谢玉舟语塞:“其实你不必太悲观的,谢绮眉给那小子批过命,得了枯骨薄命四?字,她当时只当他是注定短命夭折之象,也没看出来他竟身患枯骨症,更没看出他与有苏濯灵有那样的缘分。”
谢玉舟道:“你知道的,我那个?姐姐是星机宫宫主,她对自己的卜卦能力很自信,所以她现在和扶向柔又赶去了掖星洲,因为他们怀疑那个?燕少慈的命轨被人刻意掩盖了,而那个?掩盖之人,很可能是戮心。”
“你说什么!”沈鹤之一把攥住了谢玉舟的隔壁。
“冷静点,”谢玉舟拍着沈鹤之的肩,“若是按照谢绮眉和扶向柔的猜测,那个?燕少慈搞不好也不干净,而且有苏濯灵原本就和他一起跟戮心勾结过,我们肯定不能让云挽再和他有牵扯。”
“这?段姻缘是必定成不了的,你的当务之急也不是因为云挽不记得你了,或者因为她喜欢别人了就伤心难过,你得打起精神来好好护着她,绝不能让戮心再伤害她,你要知道,如?果她这?次再死了,可就是真正的魂飞魄散,再也回?不来了。”
沈鹤之的脸色很苍白,他的眼眸格外漆黑,其内却映着一种似不安,又像是惊惶的情绪。
“你稍微自信些吧,”谢玉舟看了他一眼,“你又怎知云挽失忆之后?就不会再爱上你?”
“可是他们是一同长大的。”他的声?音又有些发颤。
在那些没有他的日子里,是另一个?人陪在她身旁,她的喜怒哀乐也皆无法被他触及,他分明从一开始就输了。
“那又如?何?”谢玉舟却“哼”了一声?,“难道你还?不如?那个?燕少慈吗?她都已?经回?来了,你等了她这?么多年?,你们又错过了这?么多年?,你当真不打算去争一下吗?”
“我”
沈鹤之的嘴唇动了动,他其实不知道该如?何去争,那些过往的蹉跎,让他抱着深深的负罪感?,一日日地折磨着自己,直至再次见到她,他既欣喜若狂,又痛苦地不知要怎么才能坦然地走至她面前。
他没办法坦然,他面对她时,永远是一个?罪人。
一个?罪人,便只能用余生来赎罪,他又怎配去争?
燕少慈不是她的良人,他可以理所当然地拆散他们,可如?果云挽不爱他,他又有什么资格去为自己争取,让她属于他?
沈鹤之最终闭上了眼睛,那些痛楚挣扎的情绪也深深地被他含在了心底。
“现在要处理的,是她的那颗心,”他的语气也终是平稳了下来,却又隐隐带着一份强压着的疼痛,“在阳炎洞刚遇见她时,我便已?察觉到了有苏濯灵的心在她身上。”
“我原本在她身上施下了障眼法,想免去不必要的麻烦,但”
但云挽却为了燕少慈,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将自己和那棵神树暴露在了赤狐有苏的视线中?。
谢玉舟道:“青狐神丘乃是赤狐族的根基,他们不可能放任不管,但云挽如?今能活着,本就是靠着那棵神树之力,若将神树还?回?去,她必死无疑。”
“那就不还?,”沈鹤之的声?音轻轻的,“大不了将赤狐族除尽,这?世间便无人再觊觎神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