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原地踌躇了不知道多久,李留终于做好了心理准备。
她深吸口气,轻轻地提起脚尖,又轻轻地放下。
淋漓而下的水珠所荡起的水波与触须荡起的水波相互碰撞,又相互交融,像是在进行某种神秘又古老的呼应。
短短的一段距离,像是走过了地老天荒,李留终于到达了石台面前。
她没敢回头去看,脖子跟僵住了似的。
心里那台预警危险的雷达正在高速旋转,一刻都不停歇。
身后没什么动静,但却感觉有股无形的重压,密不透风地网住了她,扼住脖子般让她喘不过气。
大脑深处有个声音在尖叫,在嘶嚎,像抹幽魂,横冲直撞,所到之处尽是冰霜,冻结了她的思考。
“不要回头!”
“不要回头!”
“不要回头!”
仅存的自我意识在苟延残喘。
就在这时,李留忽然听见身侧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
支支吾吾絮絮叨叨,似呢喃,又似痛苦地呻吟。
她战战兢兢地斜眼看去,不知何时,一旁的熊伟已经改变了身体的朝向,正面对着身后那尊巨大的未知生物。
视角的缘故,她只看到对方的身躯正以一种异样的震幅颤抖着,像是突发了某种疾病,又像是陷入了无法抑制的极端恐惧中。
她从未在熊伟身上见到过如此反常的反应,那完全是种无意识的,条件反射性的震颤。
突然,有什么东西,从熊伟的下颌滴落,“啪嗒”一声坠进水里。
如此细微的声响,传递到李留耳里却如同炸雷,激地她浑身一个激灵。
她的视线缓缓上移,眼前的画面却差点儿让她失声。
两道鲜红粘稠的血泪从熊伟翻白的眼眶中缓缓流淌而出,但从他的脸上却没有看到丝毫痛苦之色,反而充满着教徒般狂热的虔诚。
大张的口唇像是在做着无声的祷告,任凭那些鲜血横流乱入,又混着涎水往下颌脖颈处流淌。
李留颤着声音,低低地唤了一声:“……熊伟?”
没有任何反应。
干涩的喉头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她一寸一寸地转动着自己的脖颈。
她实在太好奇了,熊伟究竟在看什么?
又或许不单单只是好奇,那是某只无形的触手,准确地找出了意识松懈时偶现的那一小块裂缝,由此长驱直入。
“看着我……”
“看着我……”
“看着我……”
那触手黏腻地滑进耳蜗,裂开几瓣花朵般的口唇,一边呢喃,一边抚触着凹凸不平的大脑皮层。
李留的眼睛猛地睁大,一晃神间,她竟毫无意识地扭过了身去!
对面的生物进入眼底的那一刻,整副躯体仿若灵魂出窍,她彻底丧失了对身躯的掌控。
想闭上眼,眼眦却圆睁到几乎绷裂。
她感觉一股热乎乎的水流从脸上下淌,逐渐闻到丝丝腥咸的芬芳。
面前的生物一动不动,似一座宏伟的雕塑。
它的面部,如果那称的上是面部的话,竖裂着一道巨大的沟壑。
沟壑中是无边的黑暗,这个世界上最浓郁粘稠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