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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孟阳的前半生（第1页）

第一百八十三章孟阳的前半生

孟阳的前半生是受尽白眼苦楚的一生。他原是村东富户家的孩子，祖上风光无极。在清朝时期，他祖上是大官，圣上御赐状元牌坊，垫挂在府门之上。

一门出状元，风光十世提。后来家世逐渐没落，家中再无人读书，到新纪元到来后，一场文革将孟家几辈子人骄傲的状元牌坊打了下来，那牌坊碎在烂泥里，一躺就是几十年。

直到孟阳出生长至幼年跟着小伙伴到菜园子里玩的时候，才发现了那一块被杂草压在底下的石碑。上头大字隶书写着——状元二字。

待再大点后，每逢下雨天，家中大人不用出工的时候。他就会搬着小板凳坐在大人脚边，听家中大人讲着那些遥远的故事。那是关于他家先人的故事，与他也是息息相关。

说到动情处，父辈们望着门前蒙蒙烟雨，不禁陷入了沉思。他们也会在回想，如是能回到那个状元时代。孟氏一族该是何等的风光耀眼啊，每个人都希望得到属于自己的荣耀时代，但其实很多人一生都很难爬到自己想要的那个荣耀高峰。

这便是欲望和人生的距离。你想要的和你得到的肯定是不一样的。

时间就这样到了1976年7月28日凌晨，那是个平平无奇的夜晚，也是一个永世不敢忘的夜晚。一九七六年凌晨，河北唐山发生大地震，举国震荡，数十万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水东距离唐山万里之遥，可在这之前也是连月暴雨。因着水东靠海，连月暴雨狂风下来，导致水涨桥淹。孟阳的父亲便是在这个背景下出事的。

孟父下夜班回来，过桥时，踩空了一步摔进了河里。汹涌的河水将他卷走了。翌日天亮时，村人在沿海堤岸处发现了他的尸首。

他被海水拍到了礁石上，人就夹在两个礁石之间，被发现的时候，身子都是浮肿的了。

孟父过世后不久，孟母就带着家里仅剩的财产跟着邻村的汉子跑了。这一年孟阳四岁，母亲离开家门那天早上在他手里给他塞了个包子，母亲告诉他，她到镇上赶集去，晚上回来给他做红烧肉吃。

到村里人吃中午饭的时候，他踩着小板凳翻到灶台上，握着长勺将锅底的粥刮了一遍又一遍，几欲将锅底都刮穿了。到村里人在吃晚饭的时候，他将十个手指都吮到发白了，还是抑不住咕咕叫的肚子。

他走到村口望眼欲穿的盯着村口那条小路的方向。他盼望着能在那路的尽头处看到母亲的身影。可是大人一个一个回来了，就只剩他妈妈还不知道在哪里。

他摸黑走到村长家，村长家媳妇正在给孩子分粥吃。回头时，看孟阳如一只丧家犬般立在家门口。小嘴咬着两根手指，眼睛巴巴的望着那桌上一碗薄薄的米粥。

村长朝他招呼一声。他跑了过去，村长问：“小孟阳吃饭没有啊？”

小孟阳摇摇头。

村长将自己碗里的粥端起来，村长老婆咳了一声。几个孩子抬头望着自己的母亲；村长老婆朝着村长使眼色，村长当作没看见，将自己的粥给了小孟阳吃。

村长老婆望着小孟阳默默翻了个白眼。

当天晚上，一锅粥一碟咸菜，一碟萝卜干，孟阳一个人吃了三碗。害得村长老婆也没能吃饱。刷碗时，几个孩子在墙根下玩着‘天下太平’的写字游戏。

村长老婆蹲在石阶上洗碗，村长在边上吧嗒吧嗒的抽着水烟筒。村长老婆没好气道：“就你多事，他亲妈都不要他了，你还给他饭吃。”

村长说：“我毕竟是村长。”

“村长哦，分田分地的时候没见你多一份，就领这些事的时候，你就说你是村长。我看啊，这个村里没几个人愿意承认你这个村长。”

村长不说话了，起身往外面走去。

村头的晒谷场上，村里的男丁们都围到了一处。众人在商量着小孟阳的生存问题。有人说肯收养孟阳，可作为条件是要将孟阳名下的土地拿走。

听说收养一个孩子可以拿多一份宅基地和自留地，众人纷纷说着愿意收养。

可是这个办法很快被村长否决了。村长义正言辞的说：“宅基地和自留地只能留给孟阳自己，那是他爷爷传给他爸，他爸留给孟阳的，轮不到我们来均分。”

此话一说，众人便没了兴趣。

有人说，当下的年月这么困难，他们连自己家的孩子都快养不起了，怎么帮别人养孩子？

一场商谈无疾而终。

自此后，孟阳在村子里过上了讨东家饭吃，要西方汤吃的日子。衣服永远是破破烂烂的，可那脸上的笑容却是一天比一天灿烂。

人人都说，孟阳那孩子生来就是一张笑脸。任谁看了心里都欢喜。

可笑脸背后的意义，只有孟阳知道是什么意思。

……

病房里，孟阳望着玻璃窗上的雨珠。心里百味杂陈，他浅笑着和林烁说：“那样的日子里，我怎么可能不笑着讨好每一个我能遇到的人呢？因为我是要仰仗着他们的施舍活着的。说起来，他们每个人都是我的米饭父母，即使是现在我们成年以后，他们说起我来都是如此态度，我要学会感恩的。”

“即使有些恩情，看起来跟施舍一样。”

雨点顺着玻璃窗徐徐滑下，就像是有一粒冰珠子从林烁的心里滑过。冰冰凉凉的，有些凉又有些寒，还有些疼。

孟阳看着林烁，笑道：“所以我不是很敢赌，我怕我输了，连现在的温饱都没有了。我是挨过饿的人，我只怕没有饭吃。”

更怕要伸手向别人讨饭吃。

这句话孟阳没有说出口。

林烁说，我了解。

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其实他也没有比他幸运多少。他是没有父亲的，而林烁的父亲则像名存实亡一样。一个是真正意义上的孤儿，一个是有着正经家长的孤儿，究竟谁更可悲呢？

林烁说：“可是现在建筑是一片红海，谁能抓的住这个红利，谁就能赢一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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