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絮叨叨的男人顿了几顿,依旧背对着她。
“……留你作甚。”
“你喜欢我。”
李清河执拗地重复,似是不甘心地想要从反复的确认中抓住面前这个一点都不动摇也不示弱的家伙的弱点,扳回一城。又似是不甘心于暴露了自己的心事,对方却表现得无动于衷。
“那又怎样?”
裴元终于转过身来了。
“你五岁偷学艺,长枪已能舞。
“十四弃爵位,用剑作裙衩。
“十五入天策,不求安和贵。
“十六背离乡,以武定天下。”
裴元每说一句,李清河就晃动一分。
“现在。你告诉我,我会留你吗?”
云朵移走了,阳光重新照进书房,照亮了细小的浮尘中裴元那沉静的脸和晦暗的眼。
“你还欠我两件事——证明洛阳人的风骨,还有还我的恩。留在这,你什么都做不了。”
李清河头晕目眩。
险些拔腿就逃。
——他还记得。
——他竟然都记得。
——那些个,那些旁人听起来的玩笑话,连师父都不觉得她能做到的理想。
——他一字一句,都记在了心上。
她感觉不到呼吸了。也感觉不到心跳了。
她只能感觉到中暑一般的昏沉。
裴元的身体裴元的话裴元的气息裴元的眼睛死死笼罩住她,把她关进滚烫的他的心脏里。
他根本不是无动于衷,李清河明白了。
他只是,比她更克制。
这炮火终于轰开了她的外壳,烧得她内里溃不成军。
“我拒绝你。”她拼命咬紧舌头,直到丝丝血味蔓延。
“听到了吗,我拒绝你。”
当天晚上李清河就从裴元的小院里搬了出去。
接下来很长一段日子里,李清河都拒绝和裴元见面,哪怕是喝药,都要经由他人的转手。
“不是吧。”作为始作俑者的五毒听闻后吓得全身银饰抖得像狂风中的风铃,“你竟然拒绝了裴元大夫?——那个裴元大夫?”
“不是我,阿香,不是我先拒绝的。”
李清河坐在椅子上,靠在膝盖上蜷成一团,曾经亮如繁星的眼睛此时空空如也。
“是他。”
是裴元往她发热的脑袋上浇了桶水,逼着她认清毫无未来可言的现实。
“他逼着我认清,我不能。而我也确实不能。”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似懂非懂的阿香咂咂嘴,满腹同情拍了拍好友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