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下了一场雨,入夜之后,整个皇宫中薄雾弥漫,一片阴森。
一道纤瘦的身影沿着矮墙无声无息来到崇政殿附近。
崇政殿灯火彻夜长明,曹胥安插了许多人手在四周巡逻,布防严密。
侍卫每一个时辰换一班,交接之时布防最弱,燕帝不可能被人带走,但要偷溜进去却有机可乘。
江辞宁耐心地躲在暗处。
夜色渐深,乌云掩月,两队侍卫终于开始轮换。
江辞宁瞅准时机,悄无声息推开一道偏门,轻飘飘进了屋。
她对崇政殿还算熟悉,借由纱帘摆件遮挡,猫着腰飞快朝燕帝的寝房摸去。
好在正如兰妃所说,曹胥掌权,燕帝如今已为鱼俎,宫人难免疲懒,入夜之后并不守在他身边,而是偷摸躲着睡觉。
江辞宁一路畅通无阻,直到看到躺在重重软帐中的燕帝,她脚下一顿。
屋内未点灯,月色霜白,将他面上的鎏金面具映得一片森然。
他静静躺在榻上,放在被面之上的手瘦骨嶙峋,皮肤泛着干枯而惨白的色泽。
那一刹,江辞宁心中翻涌出难言的滋味。
她想起他提笔在她背脊上画下的一笔笔,想起他醉时清浅而朦胧的呼吸……
前世与今生,种种交织在一起,叫她生出不知身在何处的恍惚感。
一切如水中月碎,只剩眼前苟延残喘,仿佛随时会消失的青年。
江辞宁凝望了他许久,终是迈出脚步,缓缓俯身。
江辞宁的指尖触上那张冰凉的面具。
她手指有些颤抖。
鎏金细腻的纹理剐蹭着她的手指,微痒,又带来一丝彻骨的寒意。
江辞宁忽然想不顾一切转身离去。
可最后,她还是轻轻揭开了面具。
月色愈发黯淡,却依然清晰地照出一张脸。
一张被利器毁过,又慢慢愈合成狰狞疤痕的脸。
她心头一跳。
她凝视燕帝片刻,试探着伸出手,想要摸一摸他脸上的疤痕。
然而手指刚刚触上他的脸——
“什么人!”
屋外忽然有人高喝!
江辞宁心神俱颤,飞快将面具盖上,正要折身逃跑,忽然被人抓住手臂!
她头皮发麻,魂飞魄散,险些叫出声来。
那人声音沉稳:“是我。”
身体先于反应,她服从地跟着来人飞快往旁边的屏风后一避!
伴随着外面的嘈杂,一声咔哒轻响,江辞宁和谢尘安双双跌入一间暗室。
她身子失去平衡,狼狈地扑到谢尘安身上,两人撞了个满怀。
暗室四角以夜明珠嵌壁,莹莹冷光照耀间,谢尘安看到了江辞宁脸上还未干的两行清泪。
外面是搜查的侍卫,一墙之隔狭窄的暗室中,两人呼吸相闻,紧密相贴。
江辞宁慌忙撑着他的肩,想要起身,却忽然被人抓住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