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昼并?不隐瞒,点了一下?头,笑着说:“是,给我孩儿。”随即又黯然下?去,轻声?道:“只是我那?妇人,性情强烈,我不顾挽留,弃她来此,她必然恨毒了我,孩子……应当是没有了……”
朱煜甚是震惊,“怎么?她难道敢……”他?也不敢说得太清楚,只是含混过去,又皱眉说:“这岂是为妻之道?简直半分贤良也无,这等妇人,岂能留她?以二郎的品貌,何人配不得?”
寒昼惨笑道:“实我之罪,非她之过,她本无意于我,是我强求……也是我狠心?弃诺……”
即使如此,朱煜犹未展眉,他?仍然觉得气愤:“便是如此,也不该……战场瞬息万变……有个孩子总是好的!你那?妇人实非贤良!”
那?些话,是寒昼情之所至,悲痛太过失了心?防才讲了出来,如今悔之晚矣。
“明公?莫要再说这种话,我甚是不喜,她自有她的权力,旁人干涉不得。”
朱煜虽觉不敢苟同,但见寒昼面色正肃,知道他?心?里必定是极郑重,便不再辩驳,只是叹了口气。
寒昼这时已经觉到失礼,但不觉自身有错,不欲为此道歉,可朱煜毕竟是尊长,寒昼便想说些其他?话来缓和气氛。
思来想去,抛出了一个早在他?心?里盘旋不去的问题。
“明公?早年在先赵王帐下?,可曾闻说柳菡?她……”
几乎是听到那?两个字的瞬间,朱煜脸色大变:“你怎知此人?”
朱煜一定是知道的。
寒昼低了低头,再抬起时,低声道:“曾有传闻,道先赵王是因?她而死?……明公,是也?不?是?”
朱煜这时已?恢复了先前面色,只是双眉微蹙,他言语平静:“此等谬言,究竟自何地起?无稽之谈,二郎切勿再提,不?过是有心之人妄想污损殿下的身?后名罢了。”
这和寒昼料想的不?一样。
寒昼是想从朱煜这里了解一些钟浴的旧事来慰心中相思之情,他投到朱煜帐下已?年余,朱煜待他很是倚重,可谓是有求必应,几?乎已?经到了讨好的地步,他本以为自己不?会被拒绝的。
不?过朱煜那些话?不?无道理,是他欠了妥当。
寒昼欲为自己的不?当致歉,正要开?口,朱煜突然发出一声长叹,观其神色,竟甚是哀戚。
“二郎,在幽州,那个人的名字,不?要提……她并非奸恶之人,只是,你不?要提,那些话?,也?不?是可以胡说的……”
寒昼低首敛目,肃声道:“我?已?知悉,明公勿虑。”
他如?此知趣,朱煜心头宽慰,同时也?生出一股油然的愧疚。
有些事,倒也?不?是不?能?给他知道,好歹要叫他知道事不?可为的原由。
“殿下于前岁四月廿八遇刺……四月廿八,是柳、她的生辰,她早不?在幽州了……殿下同她……自她离开?幽州,每逢她生辰,殿下总是撇了随扈,孤身?一人……”
言下之意,便是赵王之死?确与柳菡相关,不?是为她,贼人怎有可趁之机?
“殿下神武英明,仁德泽被万民,彼时幽州民富人强,上下一心……当日事发,但凡闻说者,莫不?流涕……”
“她不?过女?流之辈,怎么担得起这天大的罪责?何况她早已?同殿下断了牵扯,殿下之事,实非她过……”
“二郎,国家忧患,幽州已?成弃子……独木难支,我?也?不?过是平庸之辈,难成气候……”
寒昼闻此心中一惊,“明公……”
“我?欲北上奔投故人,他的才能?远过于我?,想来可以托付。”
原来是虚惊一场。
寒昼的心霎时回落,轻轻呼了一口气出来。
“只是……”
朱煜面有难色。
“只是如?何?”
“只是我?如?今尚有将军之名,他却?是啸聚山林,自称为王,随我?,为兵,从他,则为匪……”
“你们皆是大好儿郎……”
寒昼的理想,是解民倒悬,使幽州危而复安,若成此志,粉身?碎骨在所不?辞,可是去做山匪……
有些难以接受。
可实在别无他法。
朱煜不?过庸常,守成倒可,绝无开?拓之能?,纵有志忠之士,也?难有成就,幽州形势不?明,谁也?不?敢贸然施以援手,只唯恐为他人做嫁衣裳。
朱煜虽未吐一字,寒昼却?清楚,他如?今是粮饷皆绝。朱煜是天下头等的仁义之人,为官素来清廉,与民秋毫无犯,横征暴敛之事他是决计做不?出的,可没有粮饷,谁又愿意去抛头颅洒热血呢?
落草为寇不?失为一种办法。
左右到时不?是他做主,可以装聋作哑。
朱煜是万事以幽州安危为先,他已?经对中央失望透顶,现?今谁能?救幽州,谁就是他的领袖,不?管这领袖日后是俯首归顺还是称王称霸,只要不?使幽州沦丧异族之手,他都能?接受,他手中如?今有不?少人,虽都是些溃兵游勇,合于一处却?也?不?可小觑,他是没有本事物尽其用,只能?去找有能?力的人。
只是怕节外生枝。
非万分信赖之人不?敢透露丝毫。
寒昼自然身?属可信之流。
朱煜后来还讲,并非是不?相信寒昼的才略,只是寒昼实在年轻,他那位故人年纪稍长,又是心高?气傲的性子,向来不?甘居于人下,只好先委屈寒昼,希望寒昼不?要介怀。
寒昼当然不?介怀。
朱煜已?经算是万分妥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