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这些有理有据话讲给钟浴听,钟浴却不管。
“不是答应我会?听话吗?难道你不想和我共处?”
寒昼无法反驳,只得束手就擒。
三个人向西北行了两天两夜,第三日拂晓时隔着一条宽阔的大?河看见了广袤平原上一望无尽的军帐,此时朝日初升,照得碧绿的河水仿佛镶了一层金,河水流动?,金光不住变化,壮丽无比,河对岸,乳白色的炊烟自?营帐间?袅袅而起,在高空联结成?幕,偶尔有飞鸟穿过烟云,缥渺的一点,留下?的尖唳却清晰,刺进人的耳里,久久不去。
河边有渡口,船桨皆在,只是没有摆渡的人,当是惧怕大?军威严,早已?逃了。
船不算大?,只能容一人一马。
仔细查检过,并无问题,赵喜率先牵马上船。小半个时辰后,他上了岸,不过并没有立即回身?去接钟浴和寒昼,而是向大?军营帐走去。又小半个时辰后,岸边出现了许多人,不多时,水上漂起了船。
一来一回耗费许多时候,待钟浴和寒昼上岸的时候,日头已?升得很高,平原上已?经没有大?军的踪迹。
不过岸边有一个齐宜。
他是受命来接亲姊的,心里很不情愿。他没法把那么一个人当自?己的阿姊,而且就是因为?他,寒昼翻身?成?了他的姊夫,他怎么能不怨?
姊姊不想要,姊夫更是敬谢不敏,可是好朋友不一样。
见到?了,喜得连话也讲不出来。
还是寒昼先开口,“宜奴,许久不见了,你诸事?都好?”
“我好得很!”齐宜大?声道,“你呢?我只知你在险恶之地,却不得你的消息,真是日夜悬心……你也诸事?都好?”说着,情不自?禁就要上去拥抱这分别许久的亲密朋友,却忽然听见一声冷哼。
这冷哼自?是从钟浴口中发出,除了她,还有谁会?这时候扫齐宜的兴?
齐宜不喜欢钟浴,钟浴难道就喜欢他了?
钟浴从来没受过冷待,齐宜却敢给一而再再而三的给她脸色看,不过她从来没把他放在心上,也就不和他计较,可是他当着她的面和寒昼勾勾搭搭,这就不能忍了。寒昼朝钟浴看过去的时候,钟浴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一句话没讲,牵马走了。
寒昼当然知道她这是不高兴了,只是不知道她为?什么不高兴,但是既然已?经知道了她不高兴,怎么能放任她一个人走?当然是赶忙去追。于?是向齐宜笑了一笑,牵上马急匆匆去了。
等到?齐宜回过神,僵硬转过脖颈再去看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并驾走出了好一段距离。
齐宜这时候才意?识到?,他的好朋友已?经被人夺走了。
“妖妇!”
齐宜破口大?骂。
日中时候,大军停驻。
齐尚四处查看了一番,见无事发生,便回到齐竞的马车里。
齐竞腿上有疾,早不能骑马,出行只能靠马车,且总是颓坐一角。
齐尚每每见此,心中都甚为酸楚,他顶天立地的父亲真的老了。
齐竞听见声响,睁开?昏沉的眼,看过去,见到儿子,嘶声问?:“是出了事吗?”
齐尚掩下?伤心,强笑?道:“并没?有事,只是过来?看一眼父亲,车上躁闷,父亲可要下?车透气??”
齐竞摇了摇头。
齐尚没?有再说话。
忽然,齐竞又开?了口,问?:“濯英可有消息?”
齐尚闻得此言,一掌拍到额头上,懊恼道:“我是热昏了头!忘了同父亲讲,早接到禀报,濯英今晨已到了附近,只是为河水所挡,一时不得过来?,那?时大军已陆续起行,我便只派了宜奴去迎,想必这?时他们姊弟已经会面,父亲今日一定能见到濯英。”
齐竞听了,微笑?着点了点头。
齐尚也是笑?,不过只是脸在笑?,心里却叹息。
齐尚年幼的时候,只同母亲亲近,因为父亲总是见不到,见到了,也多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让人很难生出亲近的心,他想,父亲是不喜欢他,有一回,他把?这?想法?说给母亲,母亲听了,严厉地呵斥了他,骂他胡说,他第一次挨骂,吓得一动不动,母亲也吓住了,急忙把?他搂进怀里,温声安抚他,他是父亲唯一的孩子,父亲怎么会不喜欢他?讲了一遍又一遍……那?时候他还很小,却能瞧出来?,母亲说那?些话时的不正常,很慌,而且急,面无血色,神不守舍……那?话其实是她讲给自己听的,她不是安慰他,而是安慰她自己,不过那?时他还不懂,他只觉得害怕,他隐隐约约地觉得,都是父亲的错,是父亲害母亲如此。他开?始怨恨父亲,他不管他的父亲为国立下?多少功劳,因为他只是儿子。
他第一次见父亲对他笑?,是他成婚那?天。他娶到心爱的人,一见即钟情,为她做下?许多没?头脑的事,好在她也是真心喜欢他。娶到她,他真是得意。宴宾客的时候,他四处敬酒,父亲却捏了酒杯去找他,还向他敬酒。父亲笑?着祝他琴瑟永年,而后仰首饮尽了杯中酒。父亲说话的时候,笑?容平静,可是情意深挚,他记得很清楚。那?一刻他原谅了他的父亲。
后来?,他的妻子死了,他留不住她。母亲成了仇人。他简直没?有办法?再活。
是他的父亲出手救了他。
父亲担起了自己为人父的责任,教导他,日复一日地开?解他。
积日累久的相处使他探清了一切悲剧的源头。
原来?母亲的任性?不单害苦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