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暄停听闻此话,微微低头?看着好似恭敬无比的陆晔,径直道:“陆将军只有这?一条罪状吗?”
他的声音不重,但?落在陆晔与?陆珏耳中?却不轻。
陆晔并不能确定褚暄停手中?还有什么,于是并不着急撕破脸,他道:“不知老臣做错什么,还请殿下明示。”
“越参军。”褚暄停喊了?一声越行简。
运送药材一共两辆木车,越行简闻言走到后面那一辆木车旁,抬手将上头?遮盖的篷布掀开,里面赫然绑着两个人?。
她拎着绳子?,将两人?丢到了?陆晔面前。
褚暄停说:“陆将军应该认得这?两人?。”
陆晔扫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殿下怕是误会了?,老臣并不认识此二人?。”
他此刻也明白了?,越行简一行人?是褚暄停派人?救的,此番也是故意让这?一行人?先来,引他扣留。
“那可真是奇怪了?。”褚暄停似是笑了?一声,“这?两人?可是招供此番乃是陆将军指使他们拦截药材。陆将军作何解释?”
“殿下明察。”陆晔自然不可能认下这?个罪责,“这?二人?怕是受人?指使污蔑老臣。”
他即便要?反,也不能顶着“拦截药材,致使遂州城疫病救治不及”的罪名,否则将来不得民心,给大业无端增了?隐患和艰难。
褚暄停并不意外陆晔的否认,不过他不着急,相?反他很乐意看他反驳,拖延时间。
“陆将军既然不认这?个,那么不妨解释解释青川河河道之事。”褚暄停说。
陆晔既没有提青川河改道一事,也没有提青川河岸爆炸一事,而是反问道:“老臣不知青川河道发生何事?”
他反应极快,没有落入褚暄停话中?的陷阱。
“陆将军不愧是大瞿重臣。”褚暄停笑着赞了?一句。
“殿下谬赞。”
“可是陆将军大概忘了?,”褚暄停话中?的笑意全然收敛,只余冷意,“孤是因何失踪?”
陆晔很谨慎,说话滴水不漏,可刚才他恰恰聪明反被聪明误。
他做了?亏心事,所以?下意识同时隐瞒两件事,可他忘了?,他的失踪乃是青川河岸爆炸致使,陆晔既接了?圣旨,又派了?陆琪前来,于情于理都不该是半点不知爆炸一事。
刚才那番话,他已然漏了?破绽。
只有心虚之人?才会隐瞒。
陆晔此刻已然反应过来,但?褚暄停没再给他反驳的机会,直接喊了?应寒川。
“锦衣卫已查明,当初京城之中?清远街爆炸的火药同遂州城青川河岸爆炸的火药乃是同一种。赵国?公认罪之时,曾言清远街的火药乃是从?祁州陆家?所得。”应寒川漠然望着陆晔道:“陆将军,谋杀当朝太子?,乃是诛九族之罪。”
“既然当初赵国?公指认,那么敢问当时为何不治陆某之罪?”陆晔看向褚暄停,质问出声,“太子?殿下这?是要?联合锦衣卫陷害老臣不成?”
陆晔心知肚明为何云慵供出他后,朝廷却默不作声,无非就是怕他手中?的陆家?军,怕逼急了?他,直接反了?。他当日?敢直接同云慵合作企图在清远街炸死傅锦时便是因为他不怕云慵说出去,一来没证据,二来肃帝不敢轻易对?陆家?下手。而此时这?便成了?他脱身?的借口。
褚暄停并没有被陆晔的情绪干扰,他神色依旧淡淡的,好似此时只是在叙述一件寻常至极的事情,他说:“陆将军,大瞿能制出火药的地方唯有四处,分别是甘州、绵城、鎏城和祁州,但?你可知其?他三处用灰色硝石居多,其?次乃是无色硝石,唯有你祁州有白色硝石。而恰巧,无论是清远街的爆炸还是青川河岸的爆炸,火药之中?都有白色硝石。”
“陆将军可要?孤派人?去取证物?”褚暄停说。
无论是清远街的火药还是青川河岸的火药都有没能爆炸的,可直接做证据。
“父亲,是我无能。”陆珏反应极快,“先前营中其实丢失了一批火药,但?我害怕父亲责怪,便想着等追回后再找父亲认错,却不想未能及时追回,竟还酿成如?此大祸。”
陆晔反手甩了陆珏一巴掌,“逆子?!”
“殿下,是老臣教子?无方,老臣愿意领罚。”
陆晔话音落下,傅锦时注意到不远处一闪而过的火星,她借着衣袖遮挡捏了?捏褚暄停的胳膊。
这?是他与?褚暄停约好的暗号,她捏他的胳膊,代表褚岁安带着人?到了?。
“好啊。”感受到傅锦时的动作,褚暄停扬眉一笑,说话时声音却带了?肃杀之意,“来人?!”
“殿下。”沉西与?沉驿早就等在一旁。
“将陆将军与?陆大公子?押入大牢。”
“是。”
陆晔骤然起身?,抽出佩剑挡开沉驿,脸色阴沉,“太子?殿下,此举是否不合规矩。老臣即便管教不力,按照律法,也不该是入大牢。”
“陆将军竟也知大瞿律法。”一旁的傅锦时压着戾气,冷笑出声,“那不知指使引发水灾、谋害太子?、散播疫病、制造清远街爆炸,致使无数百姓无辜惨死,该是何罪?勾结天楚,谋害傅家?,致使永州四城被屠,牵连大瞿失去甘穆二城,又该是何罪?”
傅锦时说到最后,完全不再压制眼中?的恨意和杀意。
她想到留云滩上的尸横遍野和永州四城如?同人?间炼狱般的场景,想到阿姐遭受的折磨和父兄被砍下的头?颅,她曾经无数个夜晚看到非鸣反复死在她的眼前,那些血色近乎将她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