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锦时缓了一会儿,缓过那阵难受才上马,往邺城内归去。
先前云家事毕后肃帝只是还了傅家清白,她也并未彻底报仇,所以?即便回了永州也不敢前来邺城,更不敢回将军府。如?今肃帝已然将谢家所做之事昭告天下,虽然这其中隐去了四皇子所作?所为?,但?她知道这已经是最大程度给傅家公正了,她不贪心,阿姐与阿简会让褚千尧付出代价。
现在她该去将将军府的?封条撕掉了。
祁燕山就在邺城城郊,与城池相隔并不很远,傅锦时入城时天边夕阳还挂着一半,只是天上开始聚集乌云。
永州的?深秋比夏日变脸还快。
待到傅锦时到将军府时,乌云彻底淹没夕阳,只有隐隐的?光在边缘处透出来,天上已然传来雷声了。
傅锦时下了马在府外望着“将军府”三个字驻足良久,他们将军府的?牌匾是当年阿娘亲手?所写。
阿娘的?字是傅家最好看的?。
她曾经想学,却怎么也学不到其中的?韵味,很是苦恼,阿娘却告诉她:“不必在意,阿时的?字有阿时自己的?风采。”
其实她那时的?字哪有什?么风采,只是勉强认出是字而已。
想到这里,傅锦时忍俊不禁,可眼睛却红了。
她收了马鞭,上前走到门前,天上雷声轰鸣作?响,可在傅锦时耳中,封条撕掉的?声音却比雷声响过百倍。
她推开沉重?的?大门,厚重?古朴的?声音在瞬间压过所有声音。
然而同小时候每一次她推开门回家的?样子不同的?是,从前的?将军府喧嚣热闹,府中花草树木葱郁茂盛,艳丽鲜活,如?今入目却是一片萧索冷寂。
她站在旧时庭院里久久未能回神,甚至周身越来越冷,这种?冷比她那日淋过的?冷雨还要刺骨。
直到身上忽然多?了一件斗篷,褚暄停温和地声音在身后响起。
“饭已煮好,可要回家用?”
她还未来得及有所反应,便又觉指尖触碰到了一丝暖意,转头时,被人抱了个满怀。
恍然间,耳边呼号的?冷风和天上的?轰鸣暂止。刺骨的?寒意刹那间被隔绝在了外面?。
傅锦时整个人被褚暄停和他的?披风裹在怀中,鼻息间涌入阵阵清冷木香。下意识地,她抬手回抱住了褚暄停,她的?脸埋在褚暄停的?颈窝之中轻轻地呼吸着,冷透的?四肢百骸逐渐回暖。
“褚暄停……”傅锦时轻声换了一句。
“嗯,我在。”褚暄停垂下眼,温柔应声。
寒风翻涌着灌进将?军府,刮起了两人的?披风,长发在半空中有瞬间的?交错,两个人都没?再说?话,静静地拥抱在一处。
褚暄停微微闭眼,他在此时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下。
他在半路上?得到?遂州大胜的?消息时并?不意外。陆晔虽然厉害,但他此番太惜命,做起事来自然也就会有些畏手畏脚,而傅锦时却是不要?命的?,在两方人手差不多的?情况下,傅锦时的?谋略又并?不比陆晔差,两相对比,傅锦时若是兵行险招赢面自然也就大一些。
可是这般打法有一点不好——
傅锦时心软。
她太过重情,所以在她的?计划中总是将?自己放在第?一的?位置,她会先去考虑自己能做什么,让自己承担最危险的?,甚至是把自己逼到?极限。
就如?同?这一次度过密林。
倘若靠她一人就能完成,她怕是连那二百人也不会带。
所以褚暄停从收到?褚昼津那封信得知傅锦时要?从密林进入陆家大营之时便?再没?安心过。
京城安排妥当后,他带着沉铁卫日夜兼程,却还是没?能赶得及,在路上?得到?遂州大胜的?消息时,他能想象到?傅锦时曾经将?自己置于怎样的?险境,经历过怎样的?凶险。
想到?这里,褚暄停低头望着靠在他怀里的?傅锦时,其实还有一点是他一直不敢承认也不想承认的?。那便?是傅锦时并?没?有那么想活。
傅锦时恐怕到?现在都没?有想过报仇之后要?如?何。
褚暄停很不想承认,傅锦时好像从来没?有想过他们的?未来。
这样想着,他微微收紧了手臂。
“回家吃饭吗?”他温声问道。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陪在傅锦时的?身边,一直拉住她。
傅锦时刚才就听见了褚暄停的?那一句话,她闷声问道:“是你?做的?吗?”
“嗯。”褚暄停说?:“我做的?。”
傅锦时松开抱着褚暄停的?手,她的?眼眶还有未消下去的?红意,但是心情已经好了不少,她说?:“可你?不是应该先来寻我吗?”
褚暄停听闻这句话,露出一丝笑意来,他替傅锦时将?额前被风吹乱的?头发拂到?耳后,说?:“我想着,你?这样挑嘴的?人,怕是许久未好好吃过一顿饭了。”
他先是去了遂州,可是去晚一步,傅锦时已经带着鹰卫返回永州,他便?追来了永州,他其实追上?了鹰卫的?队伍,可是在看到?鹰卫是朝着邺城方向去的?时候,他便?放缓了速度,没?有第?一时间上?前,而是不远不近的?缀在后头。
他知道傅锦时的?性?子,她手刃了陆家父子,自然是要?去祭拜家人的?,所以便?没?有上?前打扰,一直到?看着傅锦时上?山后,在下面替她喂了一会儿马,才离开。
在邺城,他不担心傅锦时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