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望西急忙喊道:“你要干什么?躺着不要动。”
贝碧棠脸色讪讪地解释说道:“我想要去刷牙。”
顾望西将贝碧棠扶回床上去,坐好,没好气?说道:“你想干什么可以跟我说。刷牙是吧?我去给你端水,拿水杯、牙膏、牙刷出?来,你坐在床上刷。”
贝碧棠诚惶诚恐、坐立不安、如坐针毡、如芒刺背、如鲠在喉。
顾望西也是有脾气?的,贝碧棠不敢说话反对。
在顾望西的伺候下,清洁好牙齿,又乖乖地被?顾望西塞进被?子里。
照顾好贝碧棠后?,顾望西才有空收拾自己,身上一股油烟味,他进了浴室又洗了一次澡。
熄灯后?,黑暗中,贝碧棠忽然开口?说道:“顾先?生,其?实西北是个好地方,大草原、雪上多让人?向往啊。我可是说是半个西北通,要是明年我考不上大学,我就当导游,带人?进西北旅游。反正饿不死我。”
顾望西想说,你是不是忘了,我可以养你。
想了想,这句话顾望西没说出?口?,他说道:“那你跟我说说西北吧,我没去过西北。”
顾望西没出?国之前,在北京长大,只去过上海、杭州、苏州、南京这几个地方,西北他还真没有去过。
“西北,很大,很美,最适合旅游的季节,是六月、七月……”
贝碧棠的声音在空旷的黑夜里显得极为飘渺。
西北留给贝碧棠的不全然是美好,要不然她?也不会被?噩梦吓醒了。梦里她?被?野狼给吃了。
冬天,贝碧棠试过手被?严重冻伤,手上的那层皮像豆浆最上面的那层膜一样,黏在劳动工具上。
两只手掌无知无觉的,去医务室拿了冻伤膏抹上,提心?吊胆整整七天,去医务室复查,只得到一个,应该没什么大问?题的答复。
西北的土地太光秃秃了,要是遇上野兽,躲都没地方躲,只能闭上眼睛等死。
还有冬季的饿狼成?群结队地下山,围着营地,嗷嗷叫,撒的那些熊粪、老虎粪、豹子粪、狮子粪根本没用,只能靠人?跟它们搏斗。
火光、装着尖刺的栅栏,还有枪声。好不容易进入农闲时期,还要担心?活不活得过明天。
要是道路崩塌,补给中断,饿肚子是小事?,没有燃料,联系不上外界才是大事?。
整个兵团,如同?一个与世隔绝的孤岛,也许等人?们找到它的那一天,会在里面发现一具具的冰雕。冻硬的人?脸上满是恐惧。
这样的生活,贝碧棠过了四?年,回到安逸的上海,还是不是做一次噩梦。
“那里的人?从小就得学会骑马射箭,他们还很会做奶茶、牛羊肉……”
贝碧棠的声音越来越飘,眼皮直往下掉。
房间里归于静寂,顾望西打着手电筒,动作轻柔地撩开贝碧棠的睡衣,仔仔细细观察了她?的腰。
发现贝碧棠腰上既没有伤疤,光洁如雪,骨头也没有突出?来,才放下心?来。
贝碧棠的腰伤复发,平日里她?正常走动,丝毫看不出?来。
疼了两天,第三?天起来,神清气?爽,忽然好了,贝碧棠的身体上和精神上完全看不出?,伤痛来临过的痕迹。
贝碧棠告诉了顾望西这个好消息,这几天,她?要是在顾望西这里,顾望西总是对她?小心?翼翼。
她?尴尬到不知如何面对顾望西,只能尽量少来和平饭店,但又舍不得顾望西手里的学习资料。
顾望西还试探了一下,见?贝碧棠彻底好了,他才打消了拉着贝碧棠去医院的念头。
顾望西提着行李箱从火车站内出来,司机早已在乘客出口处等候。
司机上前接过?行李,问道?:“顾总,回和平饭店?还是回家?”
顾望西脚步一顿,难得犹豫地?说得:先回陕西北路那边吧。”
黑色轿车驶入黄树绰约处的暖黄色房子,顾望西让司机先回家吃个?晚饭,三个?小时后再来接他。
按响门铃,来开门的保姆张妈,顾望西将?行李递给她,吩咐说道?:“不要拿到楼上,就放在客厅里。”
这明显是不在家里多待的意思。
穿着宽松青色旗袍的顾清华,正从厨房里端着一盘子油焖冬笋出来,闻言,眉毛一挑,看着顾望西,假装生?气?打趣说道?:“哟,你还记得这个?家呀,还以为你要三过?门不入呢。”
热毛巾擦手准备吃饭的顾向南,吐了吐舌头,说了句调皮话,“哥哥,是不是感?应到姆妈今天亲自下厨,闻着味回来啦?”
顾望西温情?笑笑,说道?:“我明天四点多要飞香港,不想吵醒你们。”
顾清华这才不说话,儿子工作向来辛苦。
她招手催促说道?:“赶紧的,洗手去,有你和你妹妹都爱吃的油焖笋,我还多放了一勺白糖炒。”
兄妹两个?口味相近,都爱吃甜的,只不过?一个?明目张胆地?吃,一个?掩人耳目地?吃,菜好做,她倒不用费劲心思一碗水端平了。
顾望西洗完手回来,饭菜已全部端上小客厅的小饭桌上,胡桃木的小圆桌,才堪堪放得下四把椅子,人与人之?间挨得极近,方便家人之?间说话交谈、相互夹菜。
要是没客人上门,家里是一定要在这张饭桌上吃饭的,即使?是吃餐盘碗碟一大堆的西餐。
顾清华刚坐下,又一拍手站起来,说道?:“哎呀,忘了我酿的葡萄酒可以喝了,我去拿来,我们四个?喝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