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笑一直站在她身后,目光随着她鼻尖的运动轨迹摇摆。她的脸格外苍白,如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待了十年一般。
“你认命了?”
“那不是命,那是科学。”甄巧签完字,轻轻放下笔。
“真正的科学躺在你家里,只需要一条短信,一封邮件。”
没人知道她们在说什么,除了她们自己。
甄巧转身,看向她:“如果失败了呢?”
“dowehaveanythgelsetolose?(我们还有其它可失去的吗?)”严笑也直勾勾地看向她。
甄巧知道,严笑无法用自己的母语说出这么残忍的话,即便铁石心肠如她。
是啊,莫向晚已经死了。
就算失败了,他也依旧是死了而已。
但她仍在害怕。
她害怕的是另一件事,她怕反复见证爱人的死亡,而逐渐的,会变得麻木,甚至忘掉此时此刻涌出的眼泪。
“注销户籍之后,把这份文件签了。”小护士递来几张纸。
甄巧接过看,是火化遗体的同意书。
她不想签字,但她知道不得不签,不然公安机关会介入,强制执行火化。现代社会里,人死亡后只有一种存在方式。
她不想让莫向晚变成一抔土,尤其舍不得他的大脑化为灰烬。
那承载了他全部意识的大脑,让他成为莫向晚的大脑。
别无选择。
甄巧从口袋里掏出随身携带的圆珠笔,打算签字。
然而,在目光上移的那一刻,她与严笑对视了。
“我也不想让他死。”严笑按住了她手,眼角泛红,“这不公平,再给他十年,就十年,他就能碰到语言的边界了,我知道的。”
听起来有些可笑,但那却是一个科学家口中所能说出的、最悲痛的悼词。
甄巧手指一软,签字笔掉到了地上。
时间凝固。
不,时间好像还倒流了几秒。
甄巧站起,将一片空白的文件递换给护士:“容我思考两天。”
严笑瞪大了眼睛。
她明白了甄巧的意思。
那一刻,他们此前的所有公约尽数作废。人终究是人,会为情感打破规则。
她决定挽救他的生命。
世界需要这么一个天才语言学者,学生们需要这么一个绝世好老师,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
他们说,医院和殡仪馆是对接好的,他们要直接将莫向晚拉过去,经由殡葬一条龙的处理后火化。
不能火化。
无论未来能不能改变,都不能让那颗大脑消失,任何一条时间线上都不可以。
甄巧的脸也分外苍白:“可以让他多在太平间躺几天吗?”
“好办,我跟我弟打声招呼。”严笑挤出一个苍白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