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再穿那双靴子了。”
苏淮卿终是从牙关中挤出了几个字,转身走向木箱,从中翻出了一双崭新的棕色毛毡靴。
他紧抿着唇,提起那双毛毡靴朝季楠思走去。
季楠思并未躲,任由他在自己的跟前单膝蹲下。
“伸脚。”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
季楠思眉眼微动,默默提起一条腿,伸脚钻入苏淮卿为她摆好的那只靴子当中。
她再提起另一条腿,苏淮卿默契地将另一只鞋子摆来。
两人的动作十分熟稔,就像一对常年相处的夫妻。
苏淮卿一边敞开靴口,一边闷声道:“腿伤好些了吗?”
季楠思垂眸,才想起来剩下那只没穿鞋的正好是之前的伤腿。
她比方才更为迅捷地穿好另一只鞋,后退了一步。
“没事。”
苏淮卿的心口堵得慌,却什么办法也没有。
他在地上蹲了会儿,低垂着脑袋,强压下心头的那股酸涩,默不作声。
季楠思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有精力去猜,她只想尽快去找皇甫临渊。
皇甫临渊此番来临州是得了陛下的命令,冲着她父亲去的。
她需得跟在他的身边,紧盯他的动向。
不过……伪造那些通敌叛国信件的是何大人,并非皇甫临渊。
季楠思忖了忖,看向只留了个额顶给自己的苏淮卿。
“何妙妙那边,你作何打算?”
早些时候他顾着救她,没有亲自带人去追何妙妙,也不知另一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何大人的暗部被尽数抓获了吗?何妙妙被救回来了吗?救回来之后苏淮卿又有什么打算?
苏淮卿没有抬头,声音中隐隐听得出疲惫。
“老师带着人撤去了他们的老巢,今夜会留在那边。”
皇甫临渊的人来势汹汹,势必要掘地三尺找到季楠思。
他的恩师迫不得已,当机立断领着还没撤回据点的兄弟,连带扛着那几个之前被放倒的黑衣人直接撤去了何家暗部的老巢。
苏淮卿站起身,无力地勾了勾唇角。
“你放心,关于那些信件……我会妥善处置好一切。”
他已经接受了季楠思今晚执意要走的事,拿起置于床头的半截面具。
“走吧,我送你过去。”
现在的他,没有任何立场留下她。
再强求,也只会惹她生厌。
他们之间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他只能受着,任何怨言都只会显得他更加混账。
季楠思瞥过一眼,没再看他,率先朝外走去。
苏淮卿站在她的身后,目送着她一步一步远去,下意识伸手想要抓住点什么,却骤然顿住了动作。
他的心底涌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若失,像是虚空中握了一掌沙,越是想握紧,越是只能任由满满的一掌沙无声无息地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