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着没必要?再叫那小丫头跟这一家子烂了心肠的人接触了,捎带手?把他?们抹了,顺带着再把那个傻子给找出?来收拾了也就是了,再过了两天,又觉得,那个傻子好?像也不是特别坏。”
“没等我出?手?呢,那小丫头的哥哥跟从东都来的人口贩子都掉进水里淹死了,她丧良心的爹娘也吊死了,我就觉得,兴许这里头是有?点误会?”
“要?说是为了灭口,只灭掉她哥哥也就是了,何必再去灭掉那个人口贩子,旁生枝节?”
乔翎斟酌着言辞,徐徐道:“我觉得,这个人意图通过那小丫头的家人来诈弄她,当然是很坏的,但是看其人后边的行事,好?像也没有?坏到头顶生疮、脚下流脓的地步,真的一棍子敲死,好?像也有?点过了……”
这说话的功夫,那座瓜子儿堆成的小山已经显而易见地翻了一番。
将自?家的故事说完,乔翎有?些忐忑地停下,偷眼?去看薛中道脸上的神情。
还是没什么表情……
乔翎迟疑着伸手?去摸了个核桃,拿起镊子,松鼠似的开始剥。
薛中道以手?支颐,瞧了她好?一会儿,才问:“这是越国公?府的家奴,事情如何,越国公?夫人可以自?行裁定,与我有?什么干系呢。”
乔翎一边剥核桃,一边道:“我想?着这个人既然是为了劳子厚一事找上我的,未必就不会去找薛大夫,毕竟当日之事,咱们两个其实应该算是同谋。”
薛中道眼?波轻微地动了一下。
乔翎低头剥核桃,也没瞧见,只继续说:“我这边呢,倒是愿意松一松手?,且听?听?其人有?什么话可说,再去裁定此事该当如何处置,只是我也想?——这个傻子未必只会对我一个人出?手?,兴许还会不自?量力,去寻薛大夫的短处呢?”
她加重语气:“这可大大不妙!”
薛中道冷笑一声。
乔翎见状,却笑眯眯道:“事后我都打听?过啦,原来薛大夫也是以朝天郎身份入仕的,难怪才三十出?头就成了御史台的主官!”
“这个傻子一点朝中规矩都不懂,劳子厚的事情是圣上金口玉言敲定了的,哪里是他?胡乱寻一点人证亦或者物证就能翻案的?我能看破他?,薛大夫难道会看不破?”
她没等薛中道问,就一五一十地讲了:“再后来知?道薛大夫这样素日里极少出?门的人,居然也有?兴致到西市的酒楼来坐一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一定是布下天罗地网,专留出?空子来,等着收拾这个傻子啦!”
说完,她将一整瓣完整抽出?来的核桃仁递过去:“薛大夫,来吃核桃!”
薛中道瞧了她一眼?,接到手?里,面无表情地咬了一口。
这才说:“越国公?夫人担着京兆府少尹的官位,知?道有?人在神都城内行凶,怎么也不赶紧将人抓捕归案?”
乔翎知?道他?说的是那人杀了翡翠哥哥和?那东都来的人口贩子的事情,当下也不遮掩,如实道:“老实说,我觉得他?们俩都挺该死的……”
翡翠的哥哥是王八蛋,一把年纪了不务正?业,回家敲诈爹娘,打亲妹妹的主意,想?着把她当牲口卖给人口贩子,这不该死吗?
至于那个人口贩子——这种人杀一百遍都是便宜他?了!
薛中道将手?里边那块核桃送进嘴里,咀嚼几下,咽进肚子里之后才说:“私刑不该毫无界限,乔少尹。”
乔翎语气跟柳絮似的,虚虚地应了声:“哦,我知?道了。”
薛中道听?她这语气,就知?道她只是嘴上答应,心里边并不是很以为然,不由得暗暗摇头。
真是年轻气盛啊。
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伸手?过去:“再给我剥一个。”
乔翎被他?这理直气壮的语气搞得怔了一下,回过神来之后,知?道他?是愿意在此事上暂且松口了,不禁高兴起来:“马上就好?!”
她一边剥核桃,一边往雅间里的那扇窗户上瞟了一眼?:“我都把话说到这种程度了,你还不知?道见好?就收吗?”
“亏得薛大夫肯高抬贵手?,如若不然,你以为你今天还能有?活路?”
这话说完,室内短暂地安寂了下去。
如是过了会儿,两人就听?那扇窗户发?出?了一阵“咯吱咯吱”的响声,然而定睛在屋里边瞧着,那窗户却浑然没有?要?打开的痕迹。
乔翎有?些惊奇,不由自?主地轻轻“咦?”了一声。
她能感知?到屋子里边有?东西在听?她和?薛中道说话,只是她以为那是个将自?己气息隐藏得很好?的人,现?下看来,又好?像是猜错了……
那“咯吱咯吱”的声音还在继续。
不多时,乔翎与薛中道都瞧见了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
一张薄薄的纸片循着窗户的缝隙慢慢钻进了屋子里,起初是垂下来的腿和?脚,再之后是腰和?肚腹,最后是胸膛和?头脸……
薛中道起初惊了一下,再回过神来之后,不由起身,很感兴趣地前想?要?上前去打量这个纸人。
乔翎拦住了他?,示意脆皮文官往后边一点,自?己上前去,好?奇地摸了摸那纸人薄薄的手?。
薛中道叫她:“小心些!”
乔翎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睛亮亮的,有?点兴奋:“摸起来就是纸的感觉!”
薛中道叹口气,又说了一遍:“你小心点啊。”
那纸人终于一整个从窗户里边钻了出?来,紧接着,竟如同充气似的,迅速膨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