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风沙自带一股彪悍味儿,刮在人脸上,像钝刀子割肉。
张掖城就卧在这片苍黄天地间,青灰色的城墙在风沙侵蚀下斑驳不堪。
虽世道艰难,张掖城内依旧顽强地吞吐着烟火气。
踏入南大街,空气中混杂着烤胡饼的焦香、牲口的腥臊,以及西域香料浓烈到有些刺鼻的味道。
街道两旁,被马蹄和岁月磨凹的青石板记录着往来痕迹。
叫卖声、驼队铜铃与铁匠铺的叮当声交织,偶尔有披着褪色袈裟的僧侣低头走过。
喧闹的平安客栈是这儿最受欢迎的地,物美价廉,寓意也是极好。
喧闹间,有两人迈入客栈。
先进来的是个生得面若冠玉的翩翩公子,一身半旧青衫,笑容干净。
跟在她身后的魁梧莽汉,身高近乎两米,进门都得低着头,铁塔般的身躯几乎堵住了半边门框,虬结的肌肉将粗布衣裳撑得紧绷。
跑堂的店小二倒是见惯了南来北往的客商,但这样奇特的组合还是让他愣了一下,随即堆起热情的笑容迎上前:“二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那青衣少年还未答话,旁边一张桌子围着喝酒的几个本地人已好奇地打量他们许久。
其中一个面膛黝黑、嗓门洪亮的汉子忍不住探头,带着河西人特有的直爽问道:
“二位小哥,瞧着面生得很,这年景,怎么跑到咱这地方来了?”
少年闻言,脸上露出些许腼腆与无奈,拱手道:“这位大哥好眼力。”
“实在是家乡年景不好,家中长辈放心不下,特命我来张掖投奔一位叔伯,谋个小差事,混口饭吃。”
她语不快,听不出是哪儿的口音,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让人不自觉生出亲近之感。
“来投奔叔伯?”
另一个精瘦的汉子放下手中的陶碗,与同伴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摇了摇头。
“小哥,看你是个实诚人,不瞒你说,你家长辈让你来这儿,怕是……想错地方喽!”
少年恰到好处地睁大了眼睛,脸上浮现出惊讶与一丝不安,声音也压低了些:
“大哥何出此言?莫非……”
“晚辈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这里可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事?”
“小子万万不想惹出什么事端,给叔伯添麻烦。”
那面膛黝黑的汉子叹了口气:“倒不是冲你,实在是咱这地方,如今也不太平!”
他压低了声音,“远的不说,就说近来,北边那些卢水胡的骑兵,隔三差五就来‘打秋风’,杀人抢粮,官府……哼!”
他冷哼一声,没再说下去,但那语气里的不满与失望已表露无遗。
精瘦汉子接口道,声音更低:“官府?那些官儿们,自家门前雪都扫不干净!”
“咱们这小百姓的日子,难熬啊!”
少年听着,眉头微蹙,脸上担忧的神色更重,喃喃道:
“竟是这样……以往倒是没听族中长辈说这些。”
那两人笑着摇摇头,面膛黝黑的汉子笑着道:“如何会与你说这些话,只怕说了你就不敢来了。”
精瘦汉子猛的一拍他的肩膀,“你这叫什么话,面丑便罢了,这张嘴也是生的让人讨厌!”
说完,他又看向少年,“小哥莫气,他这人向来是管不住嘴的,以往因这张嘴被揍了的次数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少年倒是没有生气,只顺势坐在了两人旁边。
“大哥生的如此勇猛,竟还有人敢对大哥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