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連刺史都這麼說了,安則遠又怎麼能獨斷獨行。他本以為周旺木已經在堂上定了罪,在江城就將周旺木砍頭處理,他便帶著周旺木的級去京城領賞,如此便能在江德淮的眼中重獲地位。誰知道前頭看起來還極其順利,怎麼突然就有人站出來為他說話了?
安則遠心裡有些不滿,他擺了擺手,「送押京城,還要上書廷尉,豈不是麻煩?」
那江城刺史卻拱手,他臉上帶有奇怪,道:「正是因為天下案情沒有一個是不存在內情,所以才需要當官者清廉,一一審核,還天下一個公道,豈會害怕麻煩?」
安則遠頓覺自己說錯了話,他連忙扭頭對這江城刺史說道:「亦非麻煩,而是既然可在江城定案,又何必再送到京城去?」
「安大人,此言差矣,你我二人官階並無權利處置這位犯人,自然要將他押送到有權利處置的地方去,若我們在江城私下處置,必將受人詬病。」
安則遠的臉更是黑了一層。
而站在公堂外的穆楚白的內心卻慢慢平靜下來,他暗暗在想,雖然不知道這刺史大人是什麼來頭,但是他口口聲聲是在為周旺木說話,倘若他與周旺木的確沒有任何私交,那他的確是一名為官清廉的好官。
安則遠的確沒有權利就此暗箱操作,將周旺木判處死刑,也就是說,倘若按照他們的意思,周旺木現下還是會被關在監牢中,等到日程提上,他就會被先行押送到京城去,那麼這中間有時間,可以讓穆楚白慢慢想辦法,將周旺木救出來。
穆楚白心想,現在周旺木的命的確是保住了,難說這安則遠會不會暗地裡找人在監獄中對付周旺木,畢竟歷朝歷代,動用死刑的事例不計其數。可穆楚白又仔細一想,這安則遠本想開堂公審周旺木,想下他面子,讓他在江東父老面前抬不起頭來,卻也是幫了周旺木一把。
現在江城上下不管是官吏豪紳還是普通百姓,全都知道這周旺木要被送到京城去公審,如果突然白白死在獄中必然會有蹊蹺。
而江城刺史為了避免此事發生在他管轄之下的監牢,必然不會讓安則遠做這種事,換言之,即讓周旺木丟了面子,卻也讓他保住了性命,沒有因此而喪命。
穆楚白的手慢慢從懷裡伸了出來,他抬頭去看時,本是跪在地上被五花大綁的周旺木,被兩名官兵拉起,往公堂後的側門走去。而江城刺史與陪審的豪紳們,紛紛收拾著東西準備離開。
他身後的百姓還未全然散去,他只得站在門口,側著身等待離開。
那幾名豪紳見大門不能走,便準備跟著江城刺史從側門出。
穆楚白一抬頭,只見剛才幫周旺木說話的兩名豪紳看著他,眼神中似乎在說著什麼,他們倆微微對著穆楚白點了點頭。
穆楚白看了一愣,他立馬想起,這兩名豪紳當年在莫封孝的宴會上出現過,便是當時一群年輕的富豪中的幾位。原來他們在當年江德淮帶軍入城之後並未離開江城,而就在當初幾大家族撤出江城後,他們便取而代之,成為了江城又一代豪紳家族。
穆楚白連忙作揖,他雖然不知道這兩名豪紳與周旺木之間有什麼關係,但是他還是得感激這兩位為周旺木說話。話說回來,他穆家也曾與這些豪紳其中幾人有所交往,如此一來,若是認出他來,也應該並不奇怪。
只是穆楚白抬手摸了摸自己額頭的傷疤,怕是要引起他們的不快。
不過這兩名豪紳倒是沒有在意,他們看到了穆楚白,便沒有再多有舉動,很快跟在了隊伍的末尾,離開了公堂。
亦或許這才是君子之交,到了關鍵時刻,能上來幫上忙的人。
穆楚白跟著那些平民百姓散去,回到了監牢前的客棧。很快他就打聽來了消息,周旺木會在下個月初一安排被押送去京城,如此一來,他也要跟著一起上京了。
現在的他不知道仲孫孤臨與溫涼去了哪裡,他曾偷偷摸摸回過穆家,本想將這個消息告訴他們倆,可回到穆家時,卻發現人去樓空,他們倆人都已經不在了。
穆楚白只能孤身一人應對當下的局面,他知道現在的自己不僅沒有人能夠幫助他,他更知道自己已經沒有退路了。他不能放任周旺木被安則遠帶上京城,而他也必須一起跟去。
周旺木被押送去京城的當天,他在街上看到了安則遠拉著周旺木遊行的隊伍,周旺木被關在囚車中,他坐在一個角落裡,身上的衣服髒亂不堪,披頭散髮的模樣,可他看起來依舊十分精神,完全沒有被折磨過的樣子。
而街上的百姓似乎對此並不以為然,他們都像是看過大世面的人,唯獨幾個小孩兒,似乎是對此很是好奇,他們跟著囚車跑了一會兒,全很快就四散而去。
穆楚白低著頭,他跟在囚車後面遠遠地看著,囚車的前後都有士兵把守跟隨,他不能跟得太緊。
他心裡清楚,安則遠就是要周旺木丟面子,甚至希望他連里子都留不住,所以他想公審,他想帶著周旺木遊街。但是他越是這麼做,他越無法在暗地裡對周旺木動手。所以穆楚白並不擔心周旺木現在的安危,他只是擔心,等到周旺木上了京之後,所遭遇的處置恐怕會比現在嚴厲的多。
為周旺木伸冤的狀紙還好好的放在穆楚白隨身的包裹中,穆楚白稍加修飾又重寫了一張,這是他唯一的籌碼和依靠,如果弄丟了這東西簡直就跟要了他的命一樣,所以他一路都走得小心謹慎。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