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曾说,是她告密,害你满门被屠。”
他点头“我没忘过那一夜的月光,也没忘过我全家伏在血泊中,我母亲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有人要你死,来自你最信的那人。’”
“我那时信她,将全部行迹交给她传信寒渊,结果那夜后……满门血洗,只我一人逃命。”
他一字一句说得平静,却透着森寒之气,周身空气似都为之一紧。
我知他此仇未报,便如悬刀横胸,不可不解。
但我缓声道“你可曾想过,最信之人,并非冷霜璃,可能另有其人?”
陆青一顿,笑了笑“这就是我想弄清的。”
他俯身靠近,低声道“而弄清之前,我必须先查清——寒渊与朝廷,到底在做什么。”
他眼神深如井底,说出下一句话时,几乎像是命运低语。
“他们在找‘情绪异化者’……用某种方式,封印、消除、甚至『还原』。”
我心中一震,眉间微皱“何为还原?”
“就是让人不再有情绪,不再异化,不再违背……天意。”
陆青斟了口茶,声音忽地压低几分
“那个不能苏醒之人……并非困于牢中,也非幽禁于地宫,而是——被阵困着。”
我目光一凝,静静道“什么阵?”
陆青抬手比画,指尖隐隐描出一个不成形的轮廓“那阵非方非圆,不依八卦,不循五行,倒像是……以人心七情为骨架,以情绪乱流为流转之气,最中心,封着一个人影,那人身形模糊,但……气息极古怪。”
我心神微震,脑中闪过昨日伏云寺地底祭坛前,那面映出我种种情绪的镜子,与那突如其来的七情法印。
当下不言,右手探入怀中,将那残破的残卷展于案上,指尖一展,残页裂角间浮出淡淡金纹,一线斜光照下,犹如旧魂再现。
陆青目光霍然一凝。
他身子向前一探,两指压住残卷一角,近乎是盯视着那模糊的阵眼处,良久未语。
片刻后,他吐出两个字
“……就是它。”
他语气低哑,几近呢喃“我在那旧楼密室下方潜入禁地时,见过这个图形……就刻在墙上,还燃着不灭的符火。”
他抬头看我,目光炽亮如火“景曜,你这东西,是从哪儿得来的?”
我静声回道“伏云寺地底,祭坛之后,一道无名镜台之前,我使出七情法印,此卷自封印中应印而开。”
陆青闻言一震,喃喃低语“竟真有人解开了它……”
他紧盯着残卷,眼神中多了前所未有的敬畏与迷茫,仿佛眼前所见,已非简单的阵图,而是一座隐伏千年的禁制,藏着某种无法言说的古老秘密。
我沉声问道“你可知,这阵是谁设的?”
陆青苦笑一声,手指在残卷某处轻轻一点
“这地方,应该就是听松阁之下那密室……而若真是它,那阵恐怕已存在数十年,甚至更久。”
他语气忽然低哑了几分,目光却愈锐利。
“景公子,我潜入其间,见阵图刻于石墙之上,几与你手中残卷无异——唯一不同的是,我所见者,完整无缺。”
我眉心微动,低声道“那你可曾记得其中细节?”
陆青不语,抬手便以茶水沾案,迅描出阵图形貌。
指下行云流水,笔势劲利,数息之内,已于案前划出近半图纹,与残卷中缺损之处丝丝对照,竟无违和之感。
林婉轻声惊讶“竟能记得这么清楚?”
陆青淡淡一笑“像这种会夺人命、毁人心的阵,怎会忘?”
我凝神看去,只见整张图中,线路缠错,符印密布,但图心处却赫然浮着一团不规则的环形符印,图形如眼,未开不闭,浑沌不明,恰如有魂无主,内蕴一股莫名压迫。
沈云霁目光一沉“这里……就是阵心?”
我点点头,心下也被那目形符印勾起一线疑窦。
“我曾见过类似符印。”我缓缓道,声音极低,“空影曾言,那叫『无影门』。”
陆青眉头一挑“门?不是阵?”
“门与阵……或许本就是同一事物。”我看着那目印,思绪电转,“若七情为索,目为印……那此门,或许并非封锁肉身之门,而是……心门。”
林婉柔声道“公子是说……那不能苏醒之人,被锁的,是他的‘心’?”
我点点头,沈声道“这一阵,不似纯为杀伐、也非镇压邪物,而是将一人七情封绝,以目印为关键……或开、或关,皆由此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