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被封印在云镇上的?还有肉身?
焚净见眼前女郎忽而扬睫,和他对视的杏瞳中荡出异色,似对他的话很诧异。
当年七修士飞升之前没除去妖物,将其遗留人间,他与师兄弟找到将它封印在云镇,为了防止它逃出后寻来复仇,便将肉身镇在锁妖塔下,这些年一直不曾再踏入云镇,从未见过它现在用的什么肉身。
直到昨夜听师弟道云镇上有异,他思索后才来一趟,没想到竟会是容色清甜的女人。
焚净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微妙地停了许久,听见她开口的语气中含着不经意地试探。
“道君说的什么,我为何一句都听不懂,莫不是你认错人了?”明月夷是真不知这位与鹤无咎,有同一张脸的青年在说什么。
焚净移开目光,旋身坐在椅上,对她浅笑道:“坐下。”
明月夷看了眼他面前的椅子,面呈几分犹豫最终上前坐在他的面前。
“昨夜可是你?”焚净问,执着玉箸夹了一块色泽艳红肉,置于她面前的小碟上,语气自然如相识许久。
这句话和他第一句话虽然有异曲同工之处,却不是在问昨夜见的人是不是她,而是在隐晦地问另一件。
昨夜进地牢的人是否是她。
明月夷摇头:“方才与道君说过了,我不认识你,在此之前更是没见过你。”
焚净似乎没信她的话,也没再继续问,只含笑道:“明娘子,尝尝。”
明月夷垂眸看着碟中的色泽鲜艳的肉,不像是猪肉。
因为不知是什么,她选择没有动筷。
焚净也不在乎,放下竹箸,不疾不徐地拿着帕子擦拭双手,嗓音温润而冷淡道:“不管你看见什么,肉身只剩下一张皮,现在你也拿不回去,这些年我们早已知晓,哪怕还剩一根发丝,你也可再生,且如眼前这盘中肉,食一口便全是灵气,想必你也不想最后被人蚕食殆尽,一辈子只能以为这种躯壳活着。”
明月夷:“?”
她这具身体怎么了?
焚净还道:“你想当人,我便为你打造云镇,为你设下人间,你若好好在里面待着不出来害人,最终我会将皮还给你。”
“言尽于此,还望你多加考虑,待我们借你肉身堪破道法成神那一日,自然会放你自由。”他先压后仰,给出最后的甜头。
明月夷虽然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但想到昨夜看见他生吃皮的场景,大致也想到了什么。
他将某种东西的肉身关在锁妖塔下与别人分食,还想跑到正主面前警告它老实点。
修仙几世,她从未见过如此不要脸之人,连看他的眼神都带上几分厌恶。
焚净对她眼中的厌恶视若无睹,擦完手后,乜斜她莫名问道:“你是雌妖?”
雌你祖宗。
明月夷忍着将面前的菜碟扣他脸上的冲动,站起身道:“道君叽里咕噜说了一大段莫名其妙脏人耳的话,我私以为道君许是修道,修昏了头,我这等凡人避免沾染道君的疯气,便不陪道君在此处用膳了。”
说着趁他没有回神,招来候在一旁的下人:“你来先陪道君用膳。”
明月夷转头对单手撑颌的青年微微一笑:“道君失陪,我也去看看阿弟。”
焚净脾性甚好,不觉冒犯,反而有几分饶有兴味地看着她:“明娘子既然忙,我也不便叨扰。”
“道君请便。”
明月夷转身行出大厅。
身后的焚净看着她的背影行远,想到方才她说话时的神色,莞尔弯起眸。
脾性倒是挺大的,刚成人便学得如此逼真,没想到竟会在云镇听话这般久。
这里封印的妖物不能放出去,一为传闻飞升的七修士便是得此妖物,才得到机缘飞升,二为此妖邪性,凡是接触之人皆有感悟,如今只有他与师兄尚还能抵挡它的诱惑。
他既要飞升亦要妖物无法危害人间,自认为将其封印在里面研究是为两全其美。
不过……
焚净眼中笑意淡去,望了眼上空肉眼看不见的结界,忖度应该要加强封印了。
另外一侧。
明月夷一壁行在长廊上,一壁回想刚才的那人说的话是何意,不得其解地随下人来到菩越悯的院中才敛下思绪。
大夫在院中疾步来回,显然是病了。
方才两人确实是一起去大厅,但在路上他忽然吐血,她才一人去的大厅。
进来房间时,明老爷正急色问大夫,犹恐刚寻回来的儿子就如此没了。
大夫道是体寒伤身,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只说一句可能是痨病。
一句痨病让明老爷险些晕过去。
下人扶着他坐在一旁,宽慰他,小郎君许是刚回来身子弱,吃些药就会好。
明老爷信以为真,而坐靠在榻上的少年面色惨白无血色,眼与发却又黑又亮地望着站在门口置身事外的明月夷。
“姐姐。”他笑着唤了声,丝毫没有被病折磨的痛苦,因为她能来而露出病态的满足。
明老爷闻声看向她,忽觉她为何身体如此好,从未生病,而他的小儿却病成这般,心中不喜更甚了。
明月夷早知明老爷对她一直存有偏见,无视他,捉裙步入内室,坐在少年的身边,问:“大夫怎么说?”
菩越悯避着所有人,小指勾她手掌,眉眼含笑道:“大夫说没事,可能是痨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