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寻常富商的锦缎,而是绣着暗纹的缎子。那纹样她没见过,但是京中某位王爷专属的“缠枝莲”倒是与之异曲同工。王爷吗……宁谦将祁潼的反应纳入眼底,心头稍动:“乾州的中秋盛会名不虚传啊,果真热闹至极,那边似乎还有打铁花,还能放河灯,江兄要去瞧瞧吗?”祁潼从思绪中回神,果断点头:“来都来了,自然不能错过。”走到一半,宁谦突然看中了某个摊子上的书籍,让祁潼原地稍等。她自是点头,有一搭没一搭地挑拣着临近摊子上的东西。愣神间,身后传来孩童的哭闹:“我要去看妹妹,那里有妹妹。”祁潼循声望去,小小的孩童一只手扯着妇人的衣角哭闹,另一只手直直向聚月楼的后院指去。妇人慌忙捂住他的嘴,往那个方向瞟了一眼,脸色发白:“别胡闹!那里……那里会吃小孩儿,不能去,听见了吗。”吃小孩?祁潼心头一跳。她记得白日里路过聚月楼时,后院的角门虚掩着,隐约能看见里面种着大片木芙蓉,花丛深处似乎有座小楼。此刻那角门紧闭着,门楣上挂着盏孤零零的灯笼,灯笼下站着两个彪形大汉,腰间的佩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祁潼往回走了走。忽然,雅间的竹帘被风撩开一角,露出半张男人的脸。这人她恰好认识,乾州刺史家的三公子,三个月前还在酒楼里调戏良家妇女,此刻却低着头,对着帘内的人哈腰点头,活像只受惊的鹌鹑。帘内传来极轻的笑声,像个女子,却带着说不出的寒意。“原来如此。”祁潼舔了舔唇角的糖霜,甜味里竟尝出些腥气。白日里的荒唐不是幌子,是障眼法。这些青楼明着做皮肉生意,暗地里却在筛选“猎物”——就像渔夫撒网,白日里用香艳作饵,等夜幕降下,真正的网才开始收紧。后院那座小楼,恐怕就是装“猎物”的笼子。那些被送来的女子……或许还有孩童,怕是成了那位“贵人”笼络人心的筹码,亦或者……是更不堪的玩物。整条花街,既是销金窟,也是情报网。南来北往的富商、赶考的书生、甚至像刺史三公子这样的官宦子弟……谁能想到,自己在青楼里说的醉话、泄的私愤,早已被那些“姑娘”记在心里,变成了递往某位大人物案头的密信。晚风卷着桂花香吹来,祁潼却觉得冷。她看着那些在灯下欢笑的人,忽然明白这中秋盛会为何如此热闹。越喧嚣,越能藏住暗处的龌龊;越团圆,越能反衬出那些被困在牢笼里的人,永无团圆之日。“江兄?你怎的跑这儿来了,可让我好找。”祁潼猛地回头,宁谦拿着一本书,面容谦和地看着她,似乎完全没察觉到祁潼的异样,面对她的目光,甚至还有些茫然地挥了挥手。“怎的如此看着我?可是发生了何事?”祁潼咧咧唇:“发生了何事,怀善兄当真不知?”宁谦向来柔和的面庞瞬间冷下来,没再装傻:“不愧是江兄,当真敏锐至极,不入仕途真是可惜了。”“说吧,你费尽心思让我瞧见这些,是想干什么?”祁潼不觉得自己真有那么幸运,夜里起来喝口水就刚好撞见掳人,那些个书生、孩子、妇人,一个个闲出屁了上赶着给她送线索。她又不是某个死亡小学生,走到哪儿线索就自己乖乖冒出来。这里处处透着诡异,祁潼自然也防备着认识不到俩月的宁谦。宁谦没否认,扯了一抹阴郁的笑,眼中蓄满了仇恨和疯狂,他的目光在这张灯结彩的花街、描金画银的青楼之间流转,最后落到那个被竹帘遮掩的雅间上。“我要报仇。”牙缝中钻出来的字眼让祁潼瞳孔一缩,联想到小说和电视剧的套路,沉默了。反正不知道是姐姐还是妹妹,妈妈还是老婆,至少有一个因此出事的。果然和她之前想的一样,宁谦科举入仕为的不是抱负,而是报复。“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急于一时,你现在没钱没权,怎么报仇?”宁谦的眉宇间全然笼罩着阴沉之色,他的目光锁定在祁潼身上,言语幽幽:“你说……我该叫你江兄,还是叫你祁少卿?”“?!”祁潼不由往后退了一小步,不起眼的腕间泛着一抹银光,笃定:“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的身份。”“是。”宁谦稳稳站定,没有压迫上前,慢条斯理,“如果让那人知道你没死,甚至在暗中收集能置他于死地的证据,你觉得……会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