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狱卒便轻轻地关上了牢门,脚步声渐渐远去。祁潼端起那碗米粥,喝了一口,温暖的感觉从胃里蔓延开来。这种你把百姓放心上,百姓便把你刻在心里的情谊,让她不由怀念起了二十一世纪,纵然时代不同,但百姓的质朴却是始终如一。此刻这碗普通的米粥,却比任何山珍海味都更能慰藉她疲惫的心。她放下碗,指尖轻轻摩挲着粗瓷碗的边缘。心中呐呐吐出两个字:值了。窗外的月光透过铁窗洒在地上,映出她单薄却挺直的身影。——“长姐,祁大人下了诏狱,咱们真的不管管吗?”楚言昭望向稳坐如山的楚亭晫,她现在仍旧心平气和地翻看公文。“慌什么?”薄唇轻轻吐出几个字。楚言昭急得团团转,活像了那句话“皇帝不急,急死太监”。“怎么能不急,祁大人可是千年难遇的能才,她入朝以来拿出的东西让整个大豫饿死的百姓少了七成,还有炸药,也让我们拿下了吐谷浑……她若是出了事,我都不敢想这天下会发生什么。”楚亭晫平淡无波,老神在在:“你都知道的事,那老头会不知道?”若皇帝真想处置了祁潼,那她就不会被关在皇权直属管辖的诏狱,而是任谁都能伸手的天牢了。“那咱们现在怎么办?难道真的什么都不做吗?”楚亭晫放下手中的公文,目光透过窗棂望向天边那轮将圆未圆的月亮,清冷的声音中带着一抹肃杀之意:“坐以待毙可不是我的风格。”楚言昭听得云里雾里,还想再问,却见楚亭晫重新拿起了公文,显然是不愿再多言。他只能按捺住满心的焦躁,在一旁坐立不安。楚言昭不知道的是,在他焦急的时候,楚亭晫的人早已出动,四处散播一个传言。祁潼乃是神使,应天命带来曲辕犁、高产稻、水车、筒车、……让百姓得以丰衣足食,如今却身陷囹圄,实乃逆天而行,恐遭天谴。这传言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迅速在京城乃至周边州府扩散开来。街头巷尾,茶馆酒肆,处处都能听到百姓对此议论纷纷。有人捶胸顿足,痛斥奸佞当道,蒙蔽圣听;有人焚香祷告,祈求上苍保佑祁大人平安无事;更有甚者,已扬言要联名上书,请求陛下释放祁潼。短短几日,京城内外便民情汹涌,一股无形的力量正悄然汇聚。八百余名女官被捕时,尚且没有群情激愤,因为她们大多是地方官员,洛阳百姓对她们并不熟悉。,平时也大多远离民生,百姓同样不太认识。可祁潼不一样,她是切切实实走在了田间地头,跟不少百姓打过交道,她给他们带去的也是格外务实的东西。你跟百姓说这强,可百姓们大多只是茫然地听着,心里没什么实感。他们每亩薄田、柴米油盐,对于那些宏大的概念,仿佛隔着一层雾,难以真切地去体会和关心。农具,手把手教他们新的耕作方法,告诉他们这个政策能让收成至少提高三成,袋粮食,冬天不再为吃穿发愁时,他们所以当祁潼出了事,那些真切得到过她带来的好处的百姓心急如焚、奔走相告,四处为她鸣不平,到处都是为她喊冤的声音。被关押在诏狱中的祁潼不知道这件事,她唯一知道的是——自己的生活条件似乎越来越好了,好得跟待在自己家里差不多。腕间的镣铐早在第一天就被摘下,统共戴了不到半个时辰;地上的稻草换成了床榻,上面铺着厚实的被褥;她在家时偶尔犯懒一天只吃两顿饭,来这里倒是一日三餐顿顿没少,偶尔还有个夜宵,都给她吃胖了……看守的狱卒看她的眼神除了一开始的感激,现在还多了些不易察觉的恭敬。她靠在软垫上,望着窗外那方小小的天空,手指掏了掏牙缝里卡着的肉丝,心绪格外平淡:今日的肉煎得有点老啊。“啊……小潼,为娘的小潼啊……”哭泣声突然从狱门外传来,带着撕心裂肺的悲恸,惊得祁潼手里的半块糕点都掉在了地上。她猛地坐直身子,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衣衫略显凌乱的妇人被眼眶红肿的中年男人搀扶着走进来。那张布满泪痕的脸上满是担忧与心疼,正是她许久未见的母亲江澜。祁潼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鼻头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声音沙哑。“师娘——”范永元搀着江澜来到祁潼的牢门前,刚想说什么,目光触及牢房内的场景,声音戛然而止。他本以为女儿在诏狱中定会受尽苦楚,衣衫褴褛、形容枯槁,可眼前的景象却与想象中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