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着就是为了这会儿用。”
他抬头时,鬓角的汗珠正顺着下颌线滑落,砸在磨得亮的枪杆上:“陈默先生快看,敌军后阵开始骚动了!”
说罢扬手射出信号箭,红焰划过高空的瞬间,他忽然拽住要往箭巢冲的阿桃:“别去!那位置危险”
话音未落,一支流矢已擦着女孩髻钉入木梁,箭尾的雕翎还在嗡嗡震颤。
不到半个时辰,东北方火光冲天。
赵勇左臂缠着渗血的布条,正指挥人将火油桶滚向粮囤,火星溅在他被烧伤的脖颈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都给我扔准点!“他一脚踹开差点被浓烟呛晕的少年阿木,自己却被爆炸气浪掀翻在地,满口碎牙混着血沫吐出。
中军帐内,慕容恪听闻消息猛地拍裂案几,青铜酒樽坠地的脆响中,他揪起副将的衣领:“废物!本将军养的猎犬都比你们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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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外忽然传来亲兵惨叫,一支火箭穿透帐幕钉在梁柱上,火舌舔舐着绣着慕容氏图腾的帐幔。
副将慕容烈吓得腿肚子打转,甲胄上的铜片哗哗作响:“大人息怒!济阳粮草不过数千石,属下这就带重甲营去“
他话未说完就被案几碎片划破脸颊,鲜血滴在檀木令牌上,将“冠军侯“三个字晕染得模糊不清。
帐外忽然传来更夫敲梆声,三更的梆子响混着远处的厮杀,让这中军帐更显阴森。
“撤军?“
慕容恪眼中闪过狠厉,靴底碾碎地上的竹简:“我慕容家自棘城起兵以来,何曾向乡野匹夫低头!“
他忽然拔出佩刀砍断案角,木屑飞溅中厉声道:“传我将令,明日卯时三刻,以踏白军为先锋,不惜一切代价破城!告诉士兵们,先登城者,赏黄金百两,美妾十名!“
这夜的陈留县,更夫敲梆的手都在颤抖。
桑明川带着民夫用糯米汁混合碎石修补城墙,老石匠王老铁光着膀子抡锤,汗水中混着血污滴在滚烫的石灰浆里。
“再加把劲!“他吼着,忽然剧烈咳嗽,吐出的血沫溅在新砌的城砖上。
“当年我爹守洛阳,就是用这法子“话未说完就栽倒在地,怀里还揣着给孙子绣的虎头鞋。
陈默分粮时,现最后半袋麦饼里竟掺着野菜,民妇孙氏却笑着将自己的那份塞给伤兵:“俺娃昨天已经去了,这饼留给能打仗的爷们。“
天刚蒙蒙亮,前燕大军的攻势便如黑云压城。
慕容恪亲自擂鼓,牛皮战鼓被擂得咚咚作响,士兵们踩着同伴的尸体往上冲,云梯上挂满密密麻麻的人影,像搬家的蚁群般令人头皮麻。
最前排的敢死队嘴里叼着短刀,盾牌顶在头上组成龟甲阵,城上砸下的滚木竟被生生架住。
桑明川看见王二虎正用身体抵住摇晃的云梯,半截矛刃从他后腰穿出,却仍嘶吼着让阿桃快扔火油——那孩子的虎头鞋不知何时已沾满血泥。
“火油桶!快把火油桶滚下去!“桑明川嘶吼着,嗓子早已被浓烟熏得沙哑。
他手中长枪卷了刃,枪尖挂着敌军的断肢,每挥动一下都带起一串血珠。
肩头的刀伤裂开,血顺着胳膊流进袖管,黏住了内衬的麻布,疼得他眼前黑。
忽然瞥见城墙缺口处,老石匠王老铁的尸体正被燕兵用长矛挑起,那只没绣完的虎头鞋从尸身上飘落,像只断线的蝴蝶坠向城下。
王二虎举着盾牌护在陈默身前,榆木盾牌被砍出密密麻麻的刀痕,木屑纷飞中他却笑得震天响:“来啊!狗崽子们再用点劲!爷爷这盾牌是用太行山硬木做的!“
话音刚落,一支长矛突然穿透盾牌,尖刃擦着肋骨过去,带起的血珠溅在陈默花白的胡须上。
他低头看着那截露在盾外的矛尖,忽然抓住矛杆往回一拽,将那燕兵硬生生拖上城垛,咬断了对方的咽喉。
“王大哥!“桑明川眼疾手快,枪尖挑飞那名士兵的同时,顺势将王二虎拉到城墙内侧。
他撕开对方染血的战袍,看见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汩汩冒血,碎骨渣混着内脏组织往外翻。
“你逞什么能!“
他怒吼着往伤口撒金疮药,却被王二虎抓住手腕:“别浪费药留给阿桃那娃“
远处忽然传来女童尖叫,阿木正抱着被流矢射中的阿桃往城楼爬,女孩怀里还紧紧抱着那只虎头鞋。
“我这不是没事嘛“王二虎咧嘴笑,露出缺了半颗门牙的牙床。
刚想说什么,忽然剧烈咳嗽起来,血沫从嘴角涌出,滴在桑明川手背。
他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这是俺婆娘给俺烙的麦饼本来想打完仗“